<p class="ql-block"> 八名50后,是同学,也是曾一同下乡的知青,后来又成了同事。多少年了,带着青春的热血与迷茫,走向田野与远方。如今白发渐生,脚步却再次踏上旅途,不是奔赴边疆,而是追寻一段诗意的回响——我们来海宁,是为了寻找志摩的“再别康桥”。</p> <p class="ql-block"> 走在海宁的干河街上,两旁的树影婆娑,阳光被叶片筛成碎金,洒在肩头。我们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但脚步却默契得像年轻时一起走过的田埂。有人忽然哼起一句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可我们都听见了。那一刻,仿佛不是我们在走路,而是时光推着我们,一步步走向某个未曾告别过的过去。</p> <p class="ql-block">在“志摩的茶会”门前,我们停下脚步。红砖灰墙的老屋安静地立着,门前绿树如旧友般招手。我们站成一排,笑着让路人帮我们拍张照。有人调侃:“这不像同学聚会,倒像来参加诗会。”可谁心里不明白呢?我们这一代人,青春里缺了诗,如今才敢补上这一课。茶会未开,诗意已起。</p> <p class="ql-block"> “志摩的书桌”前,绿拱门下摆着一张小桌,留声机静静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响起老唱片的沙哑歌声。一位女同学坐在那儿,手托着下巴,望着雕像出神。她说她不是在看雕像,是在想,如果当年有这样一张书桌,她会不会也写出点什么。我们都没说话。其实我们都一样——不是来寻找志摩的诗,而是想找回那个差点成为诗人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 一辆人力车停在“干河往事”的牌匾下,乌云压着天边,像要下雨。一位女同学坐上去,男同学笑着作势要拉。大家起哄:“你这是要带她回康桥吗?”笑声中,车没动,心却像动了。我们都知道,没人真能回到过去,但这一刻的玩笑,比任何诗句都更接近徐志摩笔下的温柔。</p> <p class="ql-block"> 一个红色电话亭立在角落,上面写着“往事”二字。两位相爱的人走进去,假装拨通了旧日的号码。“喂,是1972年的我吗?”他们笑着打趣,可那笑声里,藏着一丝认真。我们曾用书信传递思念,如今只剩一个电话亭,装得下所有未说完的话。科技变了,但想对过去说一声“我还在”的心情,从未改变。</p> <p class="ql-block"> 一座巨大的石雕立在红砖墙前,像一颗凝固的心,又像一张沉默的脸。一位女同学轻轻伸手,指尖触上石面。她说这石头有温度,我说那是阳光晒的。可她坚持说,是诗的温度。我们不再争辩。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但心知道它存在。就像我们这一代人,被时代推着走,却始终在心里留了一角,放着未曾开口的抒情。</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一对老夫妇站在另一座石雕前合影,石头上刻着模糊的面容,像是从时光里浮出的记忆。他们笑得灿烂,像年轻时站在工厂门口拍的第一张合照。有人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再别康桥’——不是告别,是重逢。”我们点头。志摩写的是离别,而我们,是来重逢的:与青春,与诗,与那个曾以为再也找不到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诗摩徐志故居”几个字静静悬在门楣上,像一句低语。我们站在门前合影,笑容里多了几分庄重。这不只是一个名字的归处,更是一段灵魂的栖居地。墙上的红纹像是岁月写下的批注,绿树掩映中,仿佛能听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我们不懂诗,可我们懂得那种想把心事说给风听的冲动——当年在乡下,谁没在日记本里偷偷写过几句押韵的话?</p> <p class="ql-block">又是一处故居前,牌匾上的字有些模糊:“居故摩志检人诗”。我们读不懂,也不深究。站成一排,拍照,笑闹,像每次同学聚会那样。可这次不同——背景不再是酒桌,而是诗人的旧居;话题不再是儿女婚事,而是某句诗的意境。我们老了,可脚步却第一次走得这么轻,像怕惊扰了某个正在写诗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 我们最后合了张影。天色阴沉,雕塑肃立,气氛庄重。有人低声说:“志摩和鲁迅,其实都写了一个‘真’字。”我们点头。一个温柔,一个锋利,但都照见了人心。我们这一代人,活过荒芜,也终于学会了用眼睛看世界,用心读诗。</p><p class="ql-block"> 这趟旅程,不是为了成为诗人,而是为了承认:我们曾是,也一直是,那个在田埂上抬头看月亮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