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坐在窗前,指尖似乎还能搓捻出永平大山里带来的泥泞。我想我必须写下这些,趁这份滚烫的记忆还未冷却。</p> <p class="ql-block"> 今天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大山伤口上的一道裂痕。雨水把黄土泡成了黏稠的泥浆,每一步,都需要和大地进行一场脚力的拔河。道路被塌方的山体硬生生斩断,那棵倒下的大树,像一具巨龙的骸骨,横亘在我们必须通过的地方。挥起斧头,木头断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汗水、雨水,还有崩溅的木屑,混杂在一起。很奇怪,当所有的防备都被这种最原始的体力劳作撕碎时,内心反而生出一种极致的平静——一种剔除了所有杂念,只剩下“前行”二字的平静。</p> <p class="ql-block"> 身体是疲惫的,但“入户”这两个字,在这里有千钧之重。这里的百姓太难了,道路的艰险只是表象,更深的是发展资金的匮乏,是机会的渺茫。我们常说:“我们忙一天,太难也只是难一天;换来的,是老百姓三年合同期内的平稳发展。”这不止是口号,是支撑我们蹚过每一个泥潭的信念。党的觉悟,在报告厅里是一种声音,在这风雨泥泞里,是脚下实实在在的每一步,是必须亲手送达的那一纸合同,那一笔承载着希望的资金。</p> <p class="ql-block"> 左叔的眼眶,是今天最沉重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阴沉的光晕下,他坐在院边石槛上,这个山一样的汉子,说到他家里五十多只羊时,声音哽咽了。那些羊刚长到可以出售的斤两,是全家一年到头最大的指望,却接连病死了。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眼里满含着浑浊的泪光,那泪光里,有对命运无常的茫然,更有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坚韧。</p><p class="ql-block">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大概是平静的。但我的内心,却感到一阵阵窒息。那种平静,或许是出于职业的素养,不忍用过激的情绪去惊扰他的悲伤;而那窒息,是源自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我带来了合同和资金,却无法挽回那五十多只羊,无法立刻搬走压在他身上的大山。</p> <p class="ql-block"> 回来的路上,雨还在下。身体更累了,但心里却更加清晰。左叔的泪光,和脚下泥泞的路,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它提醒我,我们工作的意义,或许就是在这无比艰难的现实里,一点点地去铺路,一点点地去争取光亮。</p> <p class="ql-block">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风里,雨里,泥巴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