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路边菊(LuLu)</p><p class="ql-block">美篇号:60812774</p><p class="ql-block">图片:手机自拍</p> <p class="ql-block"> 人之一生不知要遇多少人和事,有的遇见了就遇见了,风过无痕;有的却不然,它会让你时时忆起,常常回味。十四岁那年的那个晚上,便是这样一次际遇。</p><p class="ql-block"> 那是个清辉匝地的月圆之夜,我白天到了座落于凳子坳脚下的姑妈家,二表姐明天要出嫁,我被表姐请来作伴娘。</p><p class="ql-block"> 作伴娘,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那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和平常看着别人当伴娘的羡慕与好奇,终于化作喜悦溢出心间:我也能体会当伴娘的滋味了!尽管人生经历不长,平时见闻也有限,但我知道,作伴娘就意味着无法睡觉,还得整晚陪着第二天就要出嫁的新娘。还知道,作伴娘的过程就是通过耳闻目睹向嫁娘学习的过程。比如学习她的女红,看她利用一双巧手给郎君一家大小纳了多少双千层底,做了多少双模样周正、手工精良的布鞋。 而且想,我已快满十四岁,按照乡村早婚早恋习俗,不用几年,很快也会成为今晚的二表姐的。</p> <p class="ql-block"> 然而,我的人生并没有按二表姐的模式及乡间大多数同龄人的生活轨迹发展,一个人,一个我完全不了解他的陌生人,让这一切作了彻底的改变。</p><p class="ql-block"> 话说,夜已渐深,那让我一直期待的哭嫁尚未开始,虽然我很想身临其境,好好看看学学表姐哭嫁的样子,却禁不住浓重的睡意袭来。 </p><p class="ql-block"> 其时,正徘徊于堂屋门外专为摆表姐出嫁酒席而临时搭建的竹楼上的我,见姑妈匆忙走过檐下的身影,便大声叫住她,说我想睡觉了,可不知睡哪里。</p><p class="ql-block"> 姑妈停下匆匆的脚步,走上竹楼,看着我,自言自语道:让你睡哪呢?今晚这里人很多,实在无法安排你了……略一沉吟,又说,你就到下寨的郑英姐家睡吧,可喊哪个送你去呢,我忙得脱不开身呐。</p> <p class="ql-block"> 正在犯难时,从厨房门口方向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应:“我送小表妹去!” 态度果断,口气不容置疑。</p><p class="ql-block"> “我送小表妹去”——这个称呼我小表妹的人是谁?为什么我不认识他?</p><p class="ql-block"> 尚未等我得出答案,一位身材高壮的男子便像从天而降般站在我和姑妈之间。</p><p class="ql-block"> 姑妈看清来人,跟他打了一声招呼,肯定眼见他那么热情主动,略一迟疑就拍板让他送我去。不过一再交代:你一定要把秀秀(我的小名)送到家门口,不要才送到半路就转头。然后又对我说:我实在抽不开身,秀秀你就跟阿全哥一起走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就懵懵懂懂跟一个姑妈于匆忙中来不及介绍,又或以为我认识他,其实我对他全然不了解,甚至连他的五官也没看清的“阿全哥”上路了。</p> <p class="ql-block"> 郑英姐家我从没去过,但依稀知道,她家跟姑妈家有点亲戚关系,住在下游距姑妈家约两里地的山脚下,沿途不只有稍为开阔的田塍路段,还得蹚过一条溪流,穿过一片幽暗的油茶林,这也是姑妈反复交代阿全哥一定得把我送到家门口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因为完全陌生,所以刚开始那段路我显得有点不自在,话也少说。阿智哥却很健谈,善于引出话题,于是我的话就越来越多,人也变得轻松自如起来。</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在前,阿全哥走后,他让我拿条棍子,还交代遇到路边草多的地方就打打,说这样能把蛇惊跑。</p><p class="ql-block"> 田塍小道曲曲弯弯,清亮的小溪伴在脚下淙淙流淌。月亮依然那么皎洁,路走得很是顺当,双抢(抢种抢收)过后栽下的二茬稻正在灌浆,若有若无的嗞嗞声随了晚风轻轻入耳,独特的禾苗禾花的清香氤氲在田野四周。</p><p class="ql-block"> 阿全哥于我虽完全陌生,但一路上的交谈,我已初步了解他的为人:坦率开朗又不失通情达理。随着言谈的投机与深入,我感到他就像一位早已熟识的朋友,原先的拘谨甚至暗藏的些许紧张已然消失殆尽。</p> <p class="ql-block"> 在趟过小溪和穿行油茶林之前,我们的谈话集中到了我的身上。阿全哥问:“你今年多大了?” “快满十四岁了。” 我答。“哦,你还这么小。” 随即不假思索又肯定的说,“你很聪明,你应该进学校读书!” 同一句话,重复了两遍。</p><p class="ql-block"> 哦,读书?阿全哥的话一下子触动了我记忆的神经,记得我离开学校已整整一年了,自从学校不明原因的停课,小学尚未毕业的我离开寄宿的学校,回家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学干农活,辛苦却又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加上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我也能为家里挣工分了”那不无幼稚的自豪感,使我逐渐淡忘了重返学校读书这回事。</p><p class="ql-block"> 之后,阿全哥还说了什么,我已完全忘记,深刻于脑中的只是那句:“你很聪明,你应该进学校读书!” 接下来的路程,直到踏入郑英姐家的大门,我脑海里回响的也一直是这句话:“你很聪明,你应该进学校读书!你很聪明,你应该进学校读书!……”</p><p class="ql-block"> 当完表姐的伴娘回家不多时日,我就重拾书包跨进那所坐落于“天鹅岭”山脚下的乡村中学大门,链接起曾经被迫中断的读书生涯的一环,掀开我人生途程的崭新一页。</p> <p class="ql-block"> 回首往事,我想,一个人在成长阶段的关键时刻,或说处于混沌的状态下,其实是需要一位明眼的指路人的,哪怕耳边的一句点醒也好。</p><p class="ql-block"> 假如,那个夜晚,那个金轮高悬之夜,我不是到了那个叫做“银洞”的小山村,遇到那个我称之为阿全哥的人,我不知道迎接我的将会是怎样的一生:也许平平顺顺,也许坎坎坷坷,也许尽享天伦,也许顾影自怜,也许……一切均是未知数,所有的都不足为奇。但生活的色彩定然会比现在单调得多,生命的厚度亦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感谢人生的际遇,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偶然的人生际遇。</p><p class="ql-block"> 我更感谢那个——姑妈让我叫他阿全哥的人,是他在我混沌之时为我指点迷津,是他唤醒了我脑海深处一度近于蒙昧的意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