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秋风一起,地里的活儿就催着人动身。2025年的秋天来得安静,却格外清亮,阳光斜斜地洒在高岗上,照得那片山药地泛着温润的土色。我和老婆扛着镐头出门时,天还亮着,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对老农具,斑驳却踏实。藤蔓枯了,贴在地上,像谁写了一半又被搁下的信,字迹模糊,但意思还在——该收山药了。</p>
<p class="ql-block">我们站定在垄头,用脚尖轻轻一踩,土松而不散,正是好时候。我挥起镐头,一记闷响,泥土翻起,带着一股子地底的清气。她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扒开土块,手指灵巧,像在翻一本无字的书。这一季的等待,就藏在这镐一落、手一拨的间隙里。土地从不说话,但它记得每一滴汗,也记得谁对它用心。</p> <p class="ql-block">挖到第一根时,我们都停了手。它半埋在土里,褐中透红,根须还连着地脉,像一条沉睡的龙被轻轻唤醒。我蹲下身,不用工具,只用手,一点点把周围的土拨开,生怕伤了它一分一毫。这哪是收成?分明是接生。它蜷曲着身子,带着泥,带着湿,带着整个秋天的重量,被我们小心翼翼捧出来,放在掌心,像捧着一段被土地封存的秘密。</p> <p class="ql-block">天快黑时,纸箱满了,山药堆得冒了尖,沉甸甸地压着扁担。远处山林静默,几把农具还散在田边,像是忘了被收走。我们没急着走,就站在地头抽了根烟,看夕阳把山脊染成金红。这一季的辛苦,此刻都化在风里,轻了,淡了,只剩心口那股踏实的暖。</p>
<p class="ql-block">回家后灶火正旺,山药切块下锅,水一滚,香气就窜满了屋子。没洗得太干净,沾着点泥,反倒觉得真。舀一勺汤,软糯清甜,从舌尖滑到胃里,像把整个秋天都吞了下去。</p>
<p class="ql-block">这味道,是土地给的。它不声不响,却把最深的甜藏在土里,等你一镐一镐地刨,等你用日子去换。2025年的秋,我们又从地里,刨出了生活的根。</p> <p class="ql-block">巜刨山药》</p><p class="ql-block">文/赵彦廷</p><p class="ql-block">秋风是位信使,它一来,田野就变了颜色。高高的玉米秆收起了骄傲,满地的野草也染上了枯黄。这时候,我和老婆便会扛起镐头,相视一笑:“走,刨山药去。”</p><p class="ql-block">我们走向那片高岗上早已卸下盛装的田地。山药的藤蔓也已枯黄,像一张褪色的旧网,半掩着脚下的土地。谁也看不出,在这片看似沉寂的泥土之下,正沉睡着怎样饱满的果实。</p><p class="ql-block">我俩在垄间站定,用脚尖探了探虚实,然后选定一处,高高举起镐头。镐头落下,“噗”的一声闷响,翻起一块带着新鲜气息的泥土。一镐,又一镐,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这不像是在干活,更像是我们与土地进行的一场耐心的对话。他挥镐,我则紧随其后,用手扒开那些松软的土块,心里揣着一份寻宝般的期待。</p><p class="ql-block">“慢着,好像碰到了!”我们几乎同时停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立刻凑过去,只见他放下了镐头,蹲下身,用双手像考古学家清理文物一般,一点点地拨开四周的泥土。那动作轻柔极了,生怕惊扰了地下的“睡龙”。</p><p class="ql-block">终于,一截褐色的、带着泥土光泽的身子露了出来。接着,是盘根错节的另一截。我们俩合力,像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将它完整地托出。它蜷曲着,形似龙蛇,身上还挂着新鲜的泥土,散发着一种混着土腥味的、独特的清香。那一刻,所有的辛劳都化作了满心的欢喜。</p><p class="ql-block">我们就这样,一镐一镐地寻,一捧一捧地挖,直到竹筐被沉甸甸的山药塞满。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晚风拂过,带来了远处村庄里飘起的炊烟味。</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我俩在灶台边忙碌。那刚刨出来的山药,甚至来不及细细清洗,就被切成块,扔进了滚烫的锅里。不一会儿,一锅清甜软糯的山药汤就端上了桌。用勺子舀起一块,入口即化,那份质朴的甘甜,从舌尖一直暖到心底。</p><p class="ql-block">我想,这便是土地最慷慨的馈赠吧。它将精华深藏,考验着你的耐心与辛劳,最终又用最纯粹的味道,回报你一身的汗水。那份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滋味,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的,踏实,而又绵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