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叫“大房子”的乡村。我和妈妈,与奶奶叔叔姑姑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爸爸在离家五百里外的哈尔滨铁路车辆厂上班。在我两岁时,爸爸把我和妈妈接到了哈尔滨,结束了爸妈六年的两地分居生活,一家人得以团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刚到哈尔滨,一切都是陌生的。当时,因铁路家属楼还没竣工,我们只好暂时借住在姑奶奶大伯哥家的一间阁楼里,这间不到五平方米的小屋(原先的储物间),就成了我们一家三口的新家。每晚睡觉时,铺板要一直搭到门口,虽然条件艰苦,但一家人团聚仍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启蒙教育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小屋的四壁糊满了报纸,每到傍晚,我都急切地盼望爸爸早点下班,乐享着每天睡前的一段识字时间,爸爸教我认墙上报纸上的汉字,我记住一个,爸爸就会用笔在字下边点个小点。当八个月后,我们搬离小屋时,我已能认二三百个字了,爸妈都夸我聪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爸爸下班买了几只螃蟹,因太晚就沒煮,放到一个小铝锅里,盖上盖,我们就睡了。谁知,第二天一看,小铝锅空了,里面的螃蟹一个都没剩,全跑光了。我们慌了,于是把铺板拆了,到处抓螃蟹,好在屋不大,但也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螃蟹找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阁楼虽小,但有一扇小窗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每天早上,我会从小窗望向楼下,楼旁不远处有一座水楼子(水塔),附近有两排平房,里面居住着一些鲜族人。每天早上,他们都在院子里来来往往,洗菜做饭,说说笑笑,做着鲜族人爱吃的打糕。记忆中,他们做打糕时,先在院子里放一口大缸,把蒸好的糯米放到大缸里,然后用大木锤不停地捶打,再后来,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一男子往缸里放个圆形帘子,然后光脚跳进去踩压,并伸起双臂舞了起来,口中唱着鲜族民谣:"道拉吉,道拉吉……”此时,正在干活的女人们也在院中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大概是受他们的感染吧,我也在小床上伸出小胳膊转了起来,不明原由的爸爸妈妈惊讶地看着我,于是,我跳得更欢了。几天后,爸爸妈妈才知道我是学楼下鲜族人翩翩起舞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来哈尔滨有一段时间了,一天,爸爸妈妈带我去道里中央大街游玩,我的小眼晴都不够用了,第一次看到街上来来往往行走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俄罗斯人居多)。当时,哈尔滨居住很多前苏联人,大街上,随处可见一些闲逛嗑瓜子的苏联人,城市大而繁华,因此,哈尔滨被称为“东方莫斯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件事很奇怪,一路上,无论是爸爸妈妈领着我走,还是爸爸抱着我走,总是有些人望向我们,注视着我……当我们逛到秋林公司,迈向二楼缓步台时,迎面墙上镶嵌着一人多高的一面大镜子(以前从沒见过镜子,不知是何物),首先看见迎面有个爸爸,有个妈妈,旁边站着一个梳"歪桃"的小孩。这小孩长得挺好看,就是头型太难看了,一个大光头的右侧头顶上留着一小撮头发,还编了一根小辫子,满大街都找不出一个来,太难看了。我问爸爸:“这个难看的小孩是谁呀?”爸爸哈哈大笑地说:“这个小孩就是你呀!”我不信,看看妈妈,妈妈也在笑,我有点懵了。于是,爸爸拉着我的小手,走到镜子前让我摸摸,并简单地讲了镜子照人的原理,沒等爸爸讲完,我哇哇地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再逛街了,引来不少顾客驻足观看。这时,我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吸引大家的眼球了。留这“歪桃”头,是因在我上边,还有一个哥哥,两岁时,因病夭折了。后来妈妈又生下我,老家人怕我不好养活,于是,在我出生百天时,剃了这么一个头,说是驱鬼避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家后,立即让爸爸妈妈把这个保命的“歪桃”剪掉,还我女孩形象。在头发沒长出来之前,坚决不出屋子。从此后,我的头发再没剪过,一直留到大腿弯处,两条大辫子又粗又长,直到“文革”期间破“四旧”时,才被剪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九五三年一月,爸爸单位的家属楼竣工后,我们搬离了这里。这小小的阁楼,虽只居住八个月,却在我记忆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