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访凤凰古城

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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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4日赶到凤凰古城时，正值中午时分，阳光照耀下的南华山轮廓清晰，凤凰古城更是在薄雾中渐次舒展。办完入住手续后简单的吃了点午饭，顾不得休息我们便踏上了青石板路，沱江如一条碧绿的绸带，牵着鳞次栉比的吊脚楼缓缓流淌。这正是湘西最宜人的时节，秋高气爽，温煦的阳光穿破薄雾，将古城的每一片瓦都染得透亮，恰应了“秋披薄雾揽明月”的诗意注解。

为了减轻旅游疲劳，我们直接让车子送我们来到了南华里游客中心，然后兵分两路，汇合地定在沈从文故居。女土们漫悠悠走着，我们几个男人则准备绕行一圈。踏着石阶路，顾不得欣赏临街商铺，见到景点便进入打卡。没行几步便见陈氏宗祠，纪念馆系统展陈了“湘西王”陈渠珍的传奇人生，包括入藏平叛、统领湘西到和平起义等经历，贯穿清末至新中国成立的历史进程。

接着，我们更沿指引前行，来到了熊希龄故居。踏入凤凰文星街的熊希龄故居，木构四合静立，雕花窗棂间似藏旧年光阴。从“湖南神童”到民国总理，再到慈善先驱，展陈物件诉说着他的轨迹。他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念，裸捐家产创办慈幼院。正如诗赞：“济世裸捐宏愿投，慈善甘为孺子牛”，这份赤诚，在故居的天井光影中愈发清晰。

之后我们便沿沱江而走，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临江而立的吊脚楼。这些木质结构的老屋依山而建，下半截以木柱撑在沱江之中，楼上的窗棂雕着繁复的花纹，檐角垂着的铜铃偶尔随风轻响。吊脚楼的倒影在水中微微晃动，恍若水墨画中未干的笔触。不禁想起那首《七绝·重游凤凰古城》：“南华门上望江流，不尽风情眼底收。吊脚楼如苗寨女，临波对影面含羞”，这般娇羞温婉的意境，唯有此刻能酝酿得出来。几位苗家阿婆在江边浣衣，木槌捶打衣物的声响与流水声交织，成了古城最古老的乐曲。

沿沱江上行至虹桥，这座始建于明代的石桥正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中。桥身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的亭阁挂着褪色的灯笼，与远处山峦的翠色相映成趣。站在桥心远眺，沱江蜿蜒着穿城而过，江面上偶尔有乌篷船划过，船桨搅碎了水中的倒影，也搅碎了两岸渐红的枫叶影。“虹桥似解游人意，共醉沱江一境幽”，古人的诗句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这份清幽。桥边的小摊上，苗家阿妹在售卖银饰，叮当的敲击声里，银镯子上的凤凰纹样在阳光下流转，仿佛要挣脱金属的束缚，振翅飞去。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古街的石板路上便有了斑驳的光影。沿街的老店铺挂着蓝布幌子，“酒旗扬”的景致虽不如古时繁盛，却也留存着几分古韵。走进一家百年老茶馆，点一杯本地的云雾茶，看茶师用粗陶茶具冲泡，茶香袅袅中，仿佛能听见岁月流淌的声音。墙上挂着沈从文先生的黑白照片，目光温和如沱江水。不远处便是他的故居，青瓦灰墙的小院藏在深巷之中，“古巷悠幽宅院深，文星雅韵此间寻”，踏入门槛的瞬间，仿佛能触摸到《边城》里那些纯净灵魂的温度。院内的桂花树正缀着细碎的花苞，淡淡的香气漫过窗棂，与书墨气息相融。

与女土们汇合时，她们正在沈从文故居对面的铺子里悠闲的喝着咖啡，笑声朗朗，似乎她们的乐趣就是换个环境聊天。我们开玩笑说：“休息的差不多了，该去欣赏风景了吧？”这才把她唤起。大家游兴又浓了起来，约好沿江而行，走回酒店。午后的沱江最是迷人，秋阳将江水染成琥珀色，两岸的枫叶已添了几分醉红。

看着一叶乌篷船顺流而下，船娘的苗家小调随着水波荡漾开来，歌声清越婉转，与《鹧鸪天·凤凰暮游》中“苗家小调耳边萦”的描写别无二致。船行至万寿宫前，可见江面上的跳岩错落有致，行人踏岩而过时身姿轻盈，倒影在水中忽隐忽现。岸边的老碾房还在转动，流水推动碾盘的声响，是古城从未改变的韵律。船娘说这几日正是赶秋节的筹备期，若再晚些来，便能看见苗家儿女跳鼓、对歌的热闹景象，言语间满是自豪。

暮色四合时，古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吊脚楼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倒映在沱江中，与天上初升的明月交相辉映。“吊楼悬月灯初上，石径通幽客慢行”，沿着江边的石板路缓步前行，看红灯笼的光影在水中摇晃，听酒吧街传来的民谣与江水声交织，生出几分恍惚。临江的小酒馆里，湘西腊肉的香气混着糯米酒的醇厚弥漫开来，倘若点一盘血粑鸭，浅酌慢饮间，便能读懂古城的烟火温情。

站在南华门时大家感觉有点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登南华山了，站于此，我仔细欣赏起山门的对联来，这是艺术大师黄永玉先生撰写的杰作，“久慕名山提酒携琴何妨登临选胜，相濡以沫泥涂曳尾不若相忘江湖。”就要穿过虹桥了，这可是凤凰古城的文化象征，桥面两头建有拱形牌楼门，门额匾直书“虹桥”二字，由凤凰籍画家黄永玉题写。两头牌楼门上各有一副对联，也由黄永玉撰联，其弟黄永前书写。

南桥头为：“今宵皓月，谁在回龙潭上，华灯楼船，彩影荡漾，弦歌映山山映水；照眼春阳，廊桥正午十分，醉客雅旅，游侠高僧，靓景如梦梦如诗。”北桥头为：“五筸男儿，拥后生豪情，投烈火涅槃飞腾，等闲恩怨，笑抚简册，乐奏傩骚雾山来；凤凰重镇，仰前贤妙想，架霓虹横江左右，坐览烟霞，拍遍栏杆，神随帝子云梦去。”

站在这座风雨桥上，不由得想起沈从文先生写给张兆和情书中的内容，柔情的爱情诗也赋予了虹桥浪漫的意象：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旅游的时针总是走的飞快，但我们却感觉步履维艰，唯有沱江的流水声依旧。“沱水绕城烟景阔，吊楼错落层台”，每一块青石板的纹路里，那些沉淀在岁月中的故事，仿佛都在脚下轻轻苏醒。沈从文先生曾说，凤凰是“一座被时间遗忘的边城”，在这9月的季节里，我终于懂得这份遗忘的珍贵——它让古城得以保留最本真的诗意，让每一位来访者，都能在沱江的秋波里，读懂千年的诗行。

离城时已是次日，天刚微微亮，我便迫不及待的拉开窗帘，放眼望去，南华山下的古城仍在薄雾中沉睡。那些吊脚楼、青石板、乌篷船，还有诗词里的风情与韵味，都已化作心底最温柔的印记。或许正如那首《忆江南·凤凰好》所咏：“凤凰好，最好是沱江。吊脚楼头观晓雾，虹桥波上泛轻航”，这秋访凤凰的记忆，终将在岁月中沉淀成永恒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