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故乡解放碑的圆盘广场。八面路如琴弦般从碑下辐射而去,这座三十米的乳白色方碑便成了山城跳动的脉搏。碑身镌刻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支蘸满晨露的毛笔,正要写下新世纪的篇章。 广场上的铜钟还凝着夜露,钟摆的影子却已开始丈量时光。穿校服的学生举着豆浆跑过,塑料袋里装着的油条在风中摇晃;提菜篮的婆婆与卖报翁寒暄,方言里裹着豆花饭的香气;穿西装的白领夹着公文包疾行,领带在晨风里翻飞如鸽群。这座碑像位沉默的史官,将市井百态都收进年轮的褶皱。 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碑座的大理石上织出流动的光斑。某位老人支起马扎,展开泛黄的相册。照片里的解放碑还裹着脚手架,周围是低矮的瓦房;而今碑脚的梧桐已亭亭如盖,身后是直插云霄的楼群。老人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照片,仿佛在抚摸时光的掌纹。 碑顶的四面钟开始报时。浑厚的钟声荡开层层涟漪,惊起鸽群掠过霓虹初上的楼宇。此刻的解放碑像座发光的灯塔,既照得见往昔的烽火,又映得出当下的繁华。碑座浮雕上的战士依然举着步枪,而他们身后的天空,已飞满无人机的星河。 这座碑是山城的时针,既丈量着历史的深度,又拨动着未来的刻度。当我再次回望,它已在夜色中化作一柄直指苍穹的玉笏,将这座城市的过往与明天,都镌刻在永不褪色的星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