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日要去的地方狭窄曲折,停车不便,我便再次跨上那辆捷安特自行车。这车骑起来轻巧如风,唯独那车锁暗藏隐忧——每逢停车,若锁扣恰好卡在后轮气门芯旁,出发时又未曾细察,忘了开锁,车轮一转,便极易拧断那根纤细脆弱的气门芯。这些年,已有数条内胎栽在这事儿上,好好的轮子瘪下去,只能换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出发前,我还特意摸了摸气门芯,没成想办完事转身,后轮还是软塌塌地贴在地上了——不用看也知道,又是锁扣惹的祸。寻到第一家修车铺,师傅正俯身修理一辆电动车,手不停,头不抬,只说要等许久。我探头望了眼铺里,满是待修的自行车和零件,没再多问。又望了眼天色,终是没再坚持,推着瘪胎上路。车轮瘪着贴地前行,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像心跳在疲惫中挣扎。近一公里的路,我走得颠簸而漫长,心也随着车轮一颤一颤,仿佛被这城市的小巷一点点碾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过便利店时,玻璃门里的冷气飘出来,我却没心思进去买瓶水。终于撞见第二家修车铺时,心先松了半口气。铺子角落,五十岁上下的师傅正弓着背,一件辨不出原色的旧T恤贴在后背,手里的焊枪正对着电动三轮车的断轴作业。橘红色的火花裹着细微的噼啪声溅出来,落在他沾满油污的袖口上,竟像星星似的,亮一下,又暗一下。他的妻子看着像是脚伤未愈,走路一瘸一拐,却仍强撑着上前帮忙,在丈夫的指点下笨拙地学着拆胎、装胎。她的动作生涩,却不曾停下。两人虽满手油泥,身影在焊花明灭中晃动,却像一幅被烟火熏染的油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师傅报了价,声音里没掺半分局促,也没有刻意抬高的试探,就像他手里的活计一样,稳稳当当的。我没有还价,只默默点头。推着换好胎的车转身,车轮再碾过路面时,没了先前的滞涩,转得又稳又轻快,连带着脚步都松快了几分,仿佛卸下了心头一块沉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次遇见这些辛苦生活的夫妻铺,我心里总会有些感慨。他们不声不响地活着,在跌撞之中彼此扶持着把日子一寸寸撑起来。风掠过耳边时,车轮正稳稳向前,心里忽然亮堂,原来这世间最可靠的支撑从不是完好的轮胎,而是两个人相携着,把每一步都踩向亮处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