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黄公望隐居地

卢冬林

10月21日上午，游罢鹳山公园，已是正午时分。心中念起郁达夫笔下的中梓关村，原拟前往，然高德地图显示路途较远。近旁最宜探访者，竟是黄公望隐居地。黄公望素为我心中画圣，其《富春山居图》如山水魂魄，萦绕胸壑。遂决意转乘公交，奔赴庙山坞，去小洞天拜谒那孕育千古名画的灵境。 公交车缓缓停靠黄公望森林公园南入口，此处原为古白鹤桥、白鹤潭遗址。昔日幽涧清流，仙踪隐约，而今车马喧嚣，人影往来。然山势依旧，林气未改，仿佛时光在此层叠交错，古意犹存于尘世喧嚷之间。 步入景区不远，“黄公望村”四个金字赫然入目，笔力遒劲，气象沉静。村名闪亮，彰显着一段隐逸的文脉，也昭示着这片土地与一位画圣的千年因缘。 一条古朴石板路自村口蜿蜒入山，青石斑驳，踏足其上，似有松风拂面，墨香暗涌。路如画卷之引首，徐徐展开一段寻迹之旅。 石板路两侧，新楼错落如棋局布列，然屋宇之间瓜果垂枝，柿树成林，金果累累，寓意“柿柿如意”。现代村居与田园诗意交融，恍若黄公望笔下的理想山水，在今日人间悄然复现。 深入山腹，抵达庙山坞——黄公望隐居地的核心所在。山门巍然，一块巨石横立道旁，苔痕斑驳，宛如天然碑铭，似乎在告知游客“此处曾有高士栖迟”。 首至黄公望纪念馆，庭院清幽，屋宇简素。馆内静谧，似有墨韵流转，仿佛画圣未曾远去，只在此间凝神挥毫。 馆中墙上题诗三首，字字如证，句句如契，皆指向此地为黄公望晚年隐居之所。诗中有画，画中有史，诗画互证，令人心信不疑。 数十幅图文并茂的展陈，将黄公望一生娓娓道来：从少年科举之志，到中年仕途蹉跎，终归山林，寄情笔墨。其身世沉浮，恰如富春江水，曲折奔流，终归静远。 纪念馆内陈列其山水画作，笔意苍茫，墨色淋漓。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一派天机自然，无半分尘俗之气，令人顿生“卧游”之想。 正厅墙上，巨幅《富春山居图》高清放大，气势恢宏；展柜之中，原大复制品静卧如真迹。观之如临江行，步步移景，心随画动。 《富春山居图》分段局部依次陈列，笔法变幻，墨韵千层。每一寸山水皆有呼吸，每一道皴染皆含深情。 首段《剩山图》所绘，正是我今日上午游历的鹳山一带。江岸斜出，山势峻秀，松石相映，竟与眼前实景遥相呼应。顿觉时空交错，我之所见，亦为画中之景；画中之景，原为眼中之山。 尾段《无用师卷》局部展陈，笔意愈发疏淡，墨色趋于空灵。山渐远，水愈阔，似有无尽余韵，飘散于云烟之外，正合“得意忘言”之境。 步出纪念馆，乘景区观光车前往两公里外的“小洞天”。车行山道，林木夹道，心亦随之沉静。 途中竹林幽深，翠影婆娑。风过处，竹叶轻响，如笔锋在纸上沙沙游走，恍若黄公望当年听风作画的天籁。 终至小洞天。此处地如其名，藏风聚气，宛如世外桃源。竹篱围舍，茅檐低小，古意盎然，仿佛一脚踏进了《富春山居图》的深处。 竹篱茅舍，青瓦覆顶，木门半掩，岁月静好。此非寻常村居，而是画圣栖心之所，墨魂所寄之地。 南楼静立院中，匾额题“南楼”二字。相传《富春山居图》便诞生于此。楼外四望，山环水抱，云气氤氲，方知何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与南楼正对的北屋，门楣有“小洞天″匾。为黄公望起居室，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灯一榻，皆见清修之志。此处无华饰，唯余静思与笔墨相伴。 屋分三间，中为正厅，左右通卧房与厨房。空间虽小，却通达自然。一屋之内，生活与艺术浑然一体，正合隐士“居尘出尘”之境。 游毕小洞天，复乘观光车返回纪念馆。归途如回望一段心灵旅程，山色渐远，而意绪愈浓。 纪念馆前，一方新修白鹤潭碧水澄澈，倒映青山云影。虽为今人所筑，却承古意，仿佛白鹤将至，仙灵可期。 潭畔立黄公望铜像，长衫飘然，执杖凝思。其目望远山，似仍在构图运墨，将万里江山收于尺幅之间。 回到南入口，回望黄公望石雕像。脑海中浮现出今晨富春江的碧波与奇峰，再对照黄公望笔下的《富春山居图》，不禁慨然：自然之秀，得之于目；画中之神，得之于心。虽未泛舟江上，然一日之间，既游鹳山之实景，又访画圣之灵境，眼见与心会交融，真可谓“身在画中，心游千古”。此行虽短，却如饱览一部山水长卷，不虚此行。 请看上篇:富春江畔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