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团湖荷语

晓风杨柳

酷夏团湖荷语

文/晓风杨柳(方华)

八月的深圳，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写字楼里的空调拼命运转，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那天下午，我看着窗外明晃晃的玻璃幕墙，突然特别想念老家的荷花来——那些姹紫嫣红、亭亭玉立的仙子，是我一生里最美的画面！这个猝不及防的念头如此强烈，让我当即买了车票，只想乘着花未落尽、叶未全残时，回去看看。

高铁飞驰，窗外的风景从密集的高楼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听着轨道上有节奏的声响，每一声都仿佛在说：离深圳远了一点，离记忆中的故乡近了一点。车厢里冷气很足，我的手心却一直在冒汗。到岳阳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分。走出车站，热浪裹着水汽扑面而来。与深圳的燥热不同，这里的空气里带着熟悉的乡土气息。

打车去团湖的路上，司机听说我要去看荷花，一脸不可思议：“这么热的天去看荷花？现在荷叶都开始败了，而且景点里估计也没人啊。”

果然，团湖公园门口冷清得可怜。售票处的大叔正打着盹，被我吵醒后慢悠悠地撕了张票：“就你一个？今天第三个游客。”他摇摇头，“这么热的天，荷花开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们来看啥。”

我笑了笑没说话。有些心情，本来就不需要别人懂。

一进园子，热浪似乎突然温柔了些。满塘的荷花扑面而来，空气里漾着淡淡的清香。荷叶确实开始败了，边儿都卷着发黄，像被岁月烫过的书页。倒是莲蓬生机勃勃，翠绿中透出粉嫩。我忍不住摘了一个，迫不及待地咬开。瞬间，一股清甜直入心肺——那久违的家乡味，立刻在唇齿间化开。阳光底下，这些残荷别有一番韵味：光线透过叶脉，把荷叶照得透亮；水波晃动，光斑摇曳，满池的残荷仿佛在低语着什么。

木栈道被晒得发烫，踩上去吱呀作响。我沿着栈道慢慢走，荷叶比人还高，穿行其间，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栈道上瞬间就蒸发了。这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荷塘边捉蜻蜓，也是这么热，也是满头大汗，却开心得不得了。

荷塘深处有座小亭子，我走进去坐下，从背包里掏出水壶。茶水已经温了，却格外解渴。亭子柱子上刻着些字，仔细一看都是游人题的诗。有一首特别显眼：“离乡二十载，今日又归来。荷花开复落，游子心徘徊。”墨迹尚新，应该刚写不久。我轻抚着这些字迹，忽然明白：大热天来这儿的人，大概都怀着同样的心事吧。

太阳西斜，热度稍减。我在荷塘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看夕阳为残荷镶上金边。忽然注意到，在那些枯黄的荷叶中间，竟有几株嫩荷探出头来，卷曲的叶尖还带着嫩黄。这景象让我心里一颤——原来生命更替，从未停歇。

背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丈夫发来的消息：“到了吗？荷花好看吗？带点莲蓬回来，让我也解解馋哈。”我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不止我一人怀着这份乡情，漂泊在外的人，大概都逃不过这般牵挂吧。

临走时，我又路过那座小亭子，犹豫片刻，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上几句话：“忽忆当年绿波清，擎雨摇云，伴我读书声。而今相对，一盏乡愁，满池寂静。故土重游，方知乡愁非远城。”折好塞进亭柱的缝隙里。也许某天，另一个想家的人会看见它。

回去的路上，我买了好多新鲜莲蓬，仔细包好放进背包，好想把家乡的味道全部打包。司机看见了笑道：“带回去给家里人？这时候的莲子最甜了。”

火车开动，团湖的荷塘渐渐远去。我靠在车窗上，忽然感到一种难得的平静。乡愁还在，却不再那么扎人。它被这片残荷温柔地包裹着，成了可以捧在手里细细品味的存在。背包里的莲蓬散发着淡淡清香，这香味将伴我回到深圳，回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而团湖的残荷，会永远留在记忆里，提醒着我：乡愁不是无根的漂泊，它总有安放之处——在每一个愿意停留的瞬间，在每一处能打动心灵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