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处处是家乡(续七)

北山翁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川流,不息。然川有断流干涸之时。唯有时光,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都会一如继往地流逝,永不停歇。任你神仙皇帝,也休想让时光停下脚步,更甭说让时光倒流了。老汉想,人言上善若水,莫如说上善若时光。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水能止渴亦能溺人,唯有时光能公平的给每个人同样的机会——同样的孕育、降生、成长、老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汉想到此处,不由得为自己喝了声彩,举起茶盅邀苍天共饮一盏。放下茶盅,信口哼唱了京剧《平原作战》中赵勇刚的一段唱——老妈妈,疼爱咱,像亲娘一样…… 还摇头晃脑地有板有眼地哼出后面低回婉转又高亢的拖腔。他又想他的妈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汉的母亲八十六岁高令离世,他守孝三年之后,萌生出到外面走走看看的念头,便继续勤俭度日,积攒些旅费,靠大棚种植打发退休的时光。期间为了感受一下司法系统的方方面面,他还当了一阵子法律工作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千零八年,借着同学聚会的机会,老汉回到了阔别三十多年的泰来县胜利乡大新屯。他坐着公交车一直坐到东南街的东头才下车。他嘿嘿乐了一道,喟叹莽原在时光流逝中悄然发生的变化。不变是相对的,变化是必然的。虽然莽原深处的小乡镇习惯于因循守旧,却也随着时代的潮流在变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通往县城的这条笔直的大道,原是一条碱土道,雨天揣泥无法通行的,如今变成了双车道的柏油马路,而且途中的两道山岗也被推平了。没了那两道山岗,老汉认不出曾经居住过十年的家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屁股下坐的公交车也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大新屯人去县城都是手掐着掏勒棒步行,六十年代后期才有了一天跑一趟的公交车,还是蒙着帆布的解放牌大卡车。车里边黑古隆冬暴土扬场的,弄得乘车人个个灰头土脸的,呲着白牙像鬼一样。更可气的是司机和乘务员,牛逼的不得了哎!他们视乘客如芥刍,视自己如深山问苦的大救星,带着满满的优越感蔑视乘车的乡下人,阴沉着脸,爱搭不理冷言冷语地回答乘客的问话。现如今换上了正儿八经的跟城里一样的公交车,一天跑三趟,司机还冷脸换笑脸,小心翼翼带有谄媚地为乘客上帝服务,不管在哪儿上下车都给停车,小嘴儿老甜了。为了多多的赚乘客的钱,一向牛逼哄哄的司机开始跟上帝们践行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兜里有了钱的乡下人,也不再像没钱时那样唯唯诺诺装孙子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汉坐车注意到,路两边的大草甸子全都开垦成庄稼地。正值深秋时节,新一代农民驾驶着收割机在自己家的地里作业呢。妈吔,你看那苞米收割机有多神奇,居然刷刷地把苞米稭子绞进肚子里,边吞边把粉碎的稭杆均匀撒到地里,脱下来的苞米粒子从另一边的管子流进车斗里。老汉问身旁的乘客:“这苞米咋种的比高粱还密呀?”乘客告诉他:“新品种,亩产一千多斤呢。”老汉又问:“地有那么大劲儿吗?”乘客回他一句追化肥。老汉又问:“那些开收割机的都上过农校?”另一个乘客老汉回答:“屁!顶多在乡里念完初中就下地了,都是自己捅咕。这茬年轻人比咱们这茬人灵,啥都敢捅咕。咱从前使唤的弯勾犁锄头镰刀的,人家都没摸过。真是一茬人有一茬人的活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汉在村东头下车没进村,直接去了东岗子。像病梅一样弯曲的那些小榆树仍是从前的老样子,还是那么细小,还是那么奇形怪状的扭曲。但是,曾经和伙伴们玩骑马杀仗的山坡子没了,被人削成为峭壁,把黑油沙运走,填了东洼子的碱土地。啊,五八年县委书记带人修的那条大坝没了!北起马鞍山南到白玉花山,整个东洼子连成一片,清一色的种着水稻。稻浪翻滚,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泻来。想不到当年大跃进县委大山书记的突发奇想,如今真的变为现实,真的在莽原深处开辟出一片塞北江南。感慨之中,老汉想起伟人的那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