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踏秋】 半山红叶半山禅：登龙山

商院杜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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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寻景：太原龙山景区

又到重阳，正是登高赏秋观红叶的时节。在太原，若说起红叶，人人都会念起崛围山：霜寒初至，那里便如火如荼，漫山遍野的红，如海如焰，成就了“崛围红叶”的千古美名。然而太原的秋色，不止于崛围山一处。这一回，我选择走入龙山，一个佛道共存的清静之地，去寻一份不一样的红叶清韵。

龙山不高，却藏着一部流动的宗教史。山势迤逦，自北齐伊始，佛教便在此扎根，赫赫有名的童子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今虽仅存遗址，但那份曾经的香火鼎盛，仍能从残存的巨型佛身残石与摩崖石刻中窥见。那斑驳难辩的佛容静默的俯视山谷，风雨侵蚀的痕迹里，藏着无尽的沧桑与慈悲。而寺前那座被誉为“世界上最古老的石质燃灯塔”，历经千年，依然伫立，仿佛是岁月长河中一盏不熄的眼睛，为过往的旅人与历史照明。

行至山腰，道教的气息便逐渐浓郁。在原址复修的昊天观青瓦飞檐，静述着道法自然的玄妙。此观与山顶那组开凿于隋唐时期的道教石窟浑然一体，石窟作为国家级文物，其内造像虽部分残损，却气韵犹存，衣袂流转间尽显盛唐风骨。佛寺道观同栖一山，晨钟暮鼓，梵音道乐，在此奇妙地交融，构成了龙山独有的精神图景。

我们从停车场起步，绕过老子塑像，便踏进了一条石砌的山径。路是旧的，石阶上铺着薄薄的苔衣，湿润而幽静。两旁黄栌、松柏树木参差，枝叶在空中交织出斑斓的天幕，呈现给视觉的是墨绿、鹅黄、赭石、桃红。光影从叶隙漏下，斑斑点点，洒在青苔与石板上，就像通往山间的一条细碎花径。整条小路，仿佛被一种空灵的寂静笼罩，只听见脚踏树叶的窸窣与轻轻的呼吸声。

红叶，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一簇一簇、一团一团地从苍翠中浮出。它们不是整山泼洒的浓烈，颜色从浅绯到深绛，层次分明，挂满枝头，像无数面小红旗在微风里轻摇。偶尔几片离枝，飘飘而落，好似“微风荡叶雨，着霞满地红”。那一刻，整座山仿佛活了过来，婀娜而飘逸，让人忍不住驻足，看落叶如蝶，听风过如诗。

行至山腰，忽有鼓笙禅乐从高处飘来，悠远清扬。抬头望去，葱茏林木间，昊天观的飞檐、石窟的轮廓在云影中若隐若现。那一刻，仿佛这山不只是山，而是一座仙苑灵境，待人登临，与人对话。我不由得低声慢语吟出：

半山苍翠半山红，

青苔漫阶伸远林。

遥闻灵霄传佳乐，

极顶云深觅仙踪。

爬至山顶，扶栏四望，山如一捧翠微元宝，葱茏的让人欲罢不能，那深沉的绿，那琬琰的红，使这座山体瞬间充满生气鲜活起来。龙山书院前。几位艺术家正聚在一起，品茶、挥毫、谈天说地。有人抄录下金章宗的“参差云影几千重，高出云鬟迥不同……”；也有人写下王维那句“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仿佛这些诗句，本就是为龙山的秋天而写的，那寥寥数语，便道尽山色空濛、红叶稀疏的禅意与诗韵。

站在石窟之巅，看远山如黛，近叶如丹，才真正明白：我们之所以要在这样的季节走进山林，不只是为了看红叶，更是为了与自然对晤，与古人印心。在忙碌的日常之外，实现与秋日的一场邂逅，寻回一份心灵的清寂与从容。

下山之前，我回首环望，心中不自觉地浮起几句：

烟雨濛濛罩群峰，

蜿蜒曲径绕层林。

仙境从来居幽谷，

今朝慷允俗人登。

道法自然留遗窟，

佛宗普渡存燃灯。

瑶台不问来访客，

喜呈玉露迎远宾。

这一趟重阳之行，龙山不以绚烂夺目，却以清寂入心。红叶终会凋零，佛灯也会暗淡，但那一刻山间的宁静、词句中的永恒，与这山、这观、这寺、这石交融成的厚重历史，却长久地留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