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的竹枝词：民歌外衣下的文人情怀》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禹锡的《竹枝词九首》，向来被认作是文人拟民歌的佳作。然而细读之下，却发觉其中颇有些蹊跷。那“杨柳青青江水平”的明媚与“白帝城头春草生”的萧索，竞能并置于一处，使人不免疑为作者有意为之编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巴山之地，自古多竹。竹枝词者，原是当地百姓随口唱出的调子，大抵是些男女相悦之词。刘禹锡被贬至此，耳闻目睹，便也学着作了九首。文人的笔，到底与百姓的口不同，一经他的润色，那些粗鄙的调子竞也雅致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桃红花满上头”，何等鲜艳；“蜀江春水拍山流”，何等活泼。然而在这明媚之下，却暗藏着“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的哀怨。这哀怨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长久积压在心头的郁结。刘禹锡被贬至此，虽故作豁达，心中岂能无限？他借竹枝词排遣愁绪，表面上是写男女之情，实则未尝不是在抒发自己的愤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妙的是那首“城西门前滟滪堆”。滟滪堆乃长江中的一个险滩，行船至此，常有覆没之虞。刘禹锡却写道：“年年波浪不能摧。”这哪里是在写石头，分明是在写他自己。政治上的风浪，虽能将他贬谪到蛮荒之地，却不能摧毁他的意志。这般坚韧，竞借一块石头道出，可谓妙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瞿塘嘈嘈十二滩”，写的是三峡之险，“长恨人心不如水”，道的是世态炎凉。水险犹可测度，人心却难揣摩。刘禹锡历经宦海浮沉，对此体会尤深。他将这般世故之见，假托于竹枝词中，既不失文人身份，又能道出心中块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巫峡苍苍烟雨时”，何等迷蒙；“清猿啼在最高枝”，何等凄清。这景象，与“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诡，构成了巴蜀之地特有的风物画卷。刘禹锡被这异乡风物所触动，笔下便也带了几分异域风情。他的竹枝词，虽仿民歌，却终究是文人之作，处处可见其匠心独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读罢九首，忽觉刘禹锡其人，竟与这些竹枝词有几分相似。表面上是模仿民歌，内里却暗藏机锋；看似写男女之情，实则抒一己之怀。他的怨愤，他的坚韧，他的世故，都在这九首小诗中若隐若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人作诗，原不必字字血泪。有时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反倒更见功力。刘禹锡的竹枝词，便是这般境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乙巳蛇年八月廿五写于鹭岛紫薇花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