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一五五）

莫谷强

中国古代文人画杰出画家（七）封面：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 题记： 倪瓒（1301-1374），字元镇，号云林，是元代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画家之一，与黄公望、吴镇、王蒙并称“元四家”。他的艺术成就不仅在于技法创新，更在于其作品中所蕴含的哲学思想与审美境界，以独特的“逸笔草草”画风和空寂淡远的意境对中国文人画影响深远。 下图：倪瓒画像（一） 六五五，人物介绍 倪瓒的先祖是汉代御史倪宽为名门，十世祖倪硕于宋景祐年间迁居梁城；五世祖倪益南渡后来到了无锡定居，其父倪炳是响当当人物为道教上层。 倪瓒的父亲早丧由长兄倪昭奎抚养，其长兄为他请来的家庭教师是同乡。这位家庭教师叫王仁辅是一名真人，因此倪瓒从小受到道教思想的影响。* 常年浸习于诗文诗画之中蕴含仙气，和儒家的入世理想迥异故一生末仕。家中有藏书数千卷其竟然亲手勘定，于是乎四方名士常至造访门庭若市。 *注：养成了他不同寻常的生活态度，清高孤傲，洁身自好，自称“懒（嬾）瓒”，亦号“倪迂”。下图：倪瓒《江亭山色图》（全景图卷）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二月两声从子月，三江舟楫住吴江。春愁不醒如中酒，浪著狂风憾客窗。戊申三月十日叔珪友契邀游，僧舍以此纸索画，戏写江亭山色并题，近诗右方瓒 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之一） 倪瓒是元代南宗山水画的代表画家，折带皴是其山水画采用的典型技法。他擅山水竹石作品以纸本水墨为主，他的山水画师法董源荆浩松秀淡雅。 他喜画太湖山水构图平远景物极简，其疏林坡岸浅水遥岑格调天真幽淡。用笔变中锋为侧锋以折带皴画山石，枯笔干墨使风格萧散超逸简中寓繁。* 他也善于画墨竹风格遒逸瘦劲开张，萧条淡泊的气质加上画中题咏酣畅；呈现空灵超迈平淡质朴的总体风貌，晚年作品受南宗禅不二理论的影响。 *注：意境荒寒空寂，外落寞而内蕴激情。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之二） 云林幽绝，江上空亭 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放大） 六五六，江亭山色图 亭子是云林山水重要的道具和楔子，就好比京剧舞台上永远的一桌两椅。在云林山水画中一般都有一个孤亭，看风来云去总是空空荡荡中无人迹。 在萧疏寒林下它总是处于立轴起手，它占据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在等候；有人把亭子说成是云林山水的画眼，它像一幅作品的魂魄期待你的回眸。 亭子成为云林山水一种程式化符号，经过纯化的过程成为了山水画的锚。现存云钵昙花图以及林亭远岫图等，都在江边树下画一个草亭孤独守候。 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之三） 亭者停也是供人休息之处不是居所，亭或建于园中或置于路旁但为小坐。体量一般较小只有顶部无四面墙壁，与屋字不同除了四根柱子只剩空廓。 大抵在暮秋季节黄昏时分暮霭将起，远山渐次暗然模糊唯小亭兀然而立。曰一带远山衔落日草亭秋影淡无人，暮色中然小亭正是画家心境的昭示。 他有诗云：云开见山高木落知风劲；接下来是：亭子不逢人夕阳淡秋影。旷远苍苍天气清，空山人静昼冥冥；长风忽度枫林杪，时送秋声到野亭。* *注：小亭成了他的心灵寄托，也成为其艺术的一个标记。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局部之四） 江亭山色，秋林萧瑟。 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其二） 天地一護庐，生死犹旦幕。奈何世中人，逐逐不返顾。此身非我有，易晞等期露。世短谋则长，嗟哉劳调度。彼云财斯聚，我以道为富。坐知天下旷，视我不出户。荣公且行歌，带索何必恶。—— 倪云林《蘧庐诗并序》 注：蘧庐，出自《庄子•天运》篇下图：元代·倪瓒《元倪瓒江亭山色轴》为元代画家倪瓒1372年（时年71岁）创作的绢本水墨山水画，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云林中晚期画中所画的斋（安素斋、容膝斋）、店（蘧庐）、阁（清闷阁）、居（雅宜山居）等，都是人的住所，云林将这些斋居凝固成孤独的小亭，以亭代屋，有意混淆亭与屋的差别，反映了其深长用思。 下图：元代·倪瓒《江亭山色图》 六五七，幽涧寒松图 幽涧寒松图创作于明代的洪武七年，正是倪瓒隐居太湖生命的最后一年。也是他的画风和思想最成熟的时期，此画是为友人周逊学所作应非虚言。 近景见松石缓坡溪流数叠草木稀疏，中景水流平缓静谧而远景山峦起伏。松树秀峭写树则多用侧锋干笔皴擦，全画有荒疏萧索之感为平远式构图。 画面平远的山坡陀石横卧疏林远岫，坡石中仿佛听到声音那是寒泉溪流。远山无树大片空旷坡石边亦无草木，松树稀疏松朗呈现一派严冬的征侯。 *注：明代洪武七年（1374年）。下图：倪瓒《幽涧寒松图》纸本墨笔画，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此画左上角倪氏自题：秋暑多病暍，征夫怨行路，瑟瑟幽涧松，清阴满庭户。寒泉溜崖石，白云集朝暮，怀哉如金玉，周子美无度。息景以消摇，毋笑言思与晤。逊学亲友，秋暑辞亲，将事于后，因写幽涧寒松并题五言以赠，亦若招隐之意云耳。七月十八日，倪瓒。 下图：倪瓒《幽涧寒松图》（局部放大之一） 倪瓒一生不仕清高持节被称为高仕，他的一生以林泉诗画为乐不问世事。常常发感慨富贵乌足道所思垂今名，因此他的绘画作品就是他的述怀诗。 倪瓒的一生不仅恪守自己绝不入仕，而且坚决反对朋友们为官或者入世。于是此画题诗劝友人周逊学罢征路，幽涧寒松图超然出尘有着招隐之意。 整幅画意境荒寒其树木用中锋细笔，松柏枝干和松叶笔法松秀简淡相契；似乎暗寓仕途的险恶和归隐的自得，折带皴简率而散朴渴而润蕴藉之致。 下图：倪瓒《幽涧寒松图》（局部放大之二） 从幽涧寒松图的构图可以清晰看出，此画用平远法描绘疏淡的溪涧幽谷；画面上的山石逐次渐远扑朔而迷离，两棵松树斜挺立于杳无人迹的荒路。 幽涧寒松图有别于一河两岸的模式，也不同于三段式平远常规构图形式。压低中景不画远景使近中景无区分，这种布局的美感具有明显现代范式。 眼前三棵松树处在视角的焦点位置，敧侧斜立于坡石右边一株枯树昂立；松枝稀疏这一正一敧已产生稳定性流泉远岫与诗题构成一个有机整体。 下图：倪瓒《幽涧寒松图》（局部放大之三） 倪瓒此幅亦其代表作之一。平远的坡石依次远去，溪流淙淙，一片清寂。远山无树，坡石边无草，只有几株瘦细的松树微倾着枝干，松针稀稀疏疏。笔法松秀简淡；似有情，又似无情。—— 河北大学艺术理论研究中心主任·郎绍君 下图：倪瓒《幽涧寒松图》 六五八，虞山林壑图 虞山林壑图是倪瓒纪游的山水作品，采用一河两岸水中五道洲渚及树林；远山近坡以淡墨皴染坡石用折带皴，形成苍茫浑厚的视觉效果山苍水清。 与其盛年所作渔庄秋霁图秋景纵横，用线勾括坡石的画法相比更加老成；整幅画作的风格更趋繁密细腻浑穆，体现其晚期山水画如火纯青的特征。 此画以疏简清冷色调展现隐逸心境，自题诗看云聊弄翰把酒更题诗承情；同时契合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主张，兼具干笔皴擦浑穆质感与疏简意境。* *注：这幅画成为其艺术转型期的重要见证。下图：倪瓒《虞山林壑图》 作者自提诗云：看云聊弄翰，把酒更题诗。此日交欢意，依依去后思。 下图：倪瓒《虞山林壑图》（局部之一） 初看云林的画似乎永远是萧瑟秋景，然他却在燥热的初秋中送朋友远行。他把画面总是将其处理得寒气瑟瑟，一湾瘦水与一痕远山木叶几乎脱尽。 云林举着一把冰斧将热流火气砍掉，将一切伸展的欲望纵横的念头横削。徐渭说其画一幅淡烟光云林笔有霜，他的笔所到之处都淹没于清冷寂寥。 寂寞不是云林画中偶尔显示的气氛，也不是云林作为时令和景物的特征。这是他落寞情绪表象的思想之语汇，是展现云林独特生命智慧境界画魂。* *注：寂，是云林画境的又一个特征。文徵明仿云林画自题云：逢山过雨翠微茫，疏树离离挂夕阳。飞尽晚霞人寂寂，虚亭无赖领秋光。下图：倪瓒《虞山林壑图》（局部之二） 繁华落尽，翻为萧瑟。 下图：倪瓒《虞山林壑图》（局部之三） 下图：倪瓒《虞山林壑图》 六五九，紫芝山房图 该作品采用了一河两岸三段式构图，*仅以简笔勾勒枯木竹石与远山平湖；形成空灵淡远墨色浸润的艺术境界，画面留白面积达三分之二任凭飞渡。 画面通过墨色浓淡来形成空间纵深，山石运用折带皴法劲利简峭用侧锋；树干以渴笔勾勒枝叶则以焦墨点缀，形成寂寥萧散疏体山水的典型特征。 作品题跋书法展现了倪瓒画艺诗心，散漫沓拖笔法与留白形成虚实呼应。成为元代文人画诗书画同体的代表，折带皴技法和以书入画理念更合情。 *注：画心尺寸为80.5×34.8厘米，约创作于洪武二年（1369年）前后，时年画家七十岁左右。下图：倪瓒《紫芝山房图》纸本墨笔山水画，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画面右上行楷书）倪瓒自题诗：山房临碧海，年年紫芝荣。云上飞凫舄，月中闻凤笙。木烟生石灶，竹雪酒前楹。谁见陈高士，熙夷善养生。八月廿日为叔平画紫芝山房图并赋五言，瓒 注：云林诗中的“芝”字末笔拱起，展现出晚年书法特有的松散节奏。下图：倪瓒《紫芝山房图》（局部放大之一） 逸笔草草，不求形似。 下图：倪瓒《紫芝山房图》（局部放大之二） 题跋行列呈自然摆动状，首列与末列分别靠近画面边缘，既保持画面留白完整性，又通过错落布局破除构图的机械感。这种书画互映的处理方式，成为鉴别倪瓒真迹的重要依据。 下图：倪瓒《紫芝山房图》（局部放大之三） 清代艺术家恽南田评云林画：秋夜烟光，山腰如带，幽篁古槎相间，溪流激波，又淡淡之，所谓伊人于此盘游，渺若云汉，虽欲不思，乌得不思。 下图：倪瓒《紫芝山房图》 六六〇，水竹居图倪瓒生长在太湖之滨一个地主家庭，借湖为景一所庞大的庄园水秀山清。园中其中的清閟阁藏书画达数千卷，他徜徉在浩瀚的书卷内心归于平静。 倪瓒的画大多描绘漫游太湖的景色，但更多的是表达主观的感受的辐射。此图系倪瓒依据友人所述创作而成，展现出艺术家高超的浮想值得庆贺。 画家描绘出了景州城东有水竹胜景，同时也是内心寻求排遣的自娱适兴；通过画中的坡石树木和茅屋等景象，表达了与琴诗为伴的理想生活心情。* 注：他的诗与画都反映出元代中晚期的隐逸思想。下图：倪瓒《水竹居图》，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图右上倪瓒自题：“至正三年，癸未岁八月望日，进道过余林下，为言僦居苏州城东有水竹之胜。因想像图此，并赋诗其上云：‘僦得城东二亩居，水光竹色照琴书。晨起开轩惊宿鸟，诗成洗研没游鱼。’倪瓒题。” 下钤朱文方印“倪元镇氏”。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一） 水竹居图中一水两岸的构图典型，由近坡中水远丘组成三段式风景。前后景排得较近即显得紧凑坚实，画面中有竹树茅屋隔溪远岫平林。 所写物象蕴含超现实唯美和纯真，荒寒幽冷之意境则与之一脉相承；加上图上晋韵小楷长题神韵秀出，整个画面弥散着幽静清凉的气氛。 这幅画用笔浑厚与轻笔渴墨不同，树叶用松针点介字点仰叶点数种。用笔浓淡相间树干多渲染与皴擦，远处的树叶用排点点出郁郁葱葱。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二） 树叶点点，郁郁葱葱。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三） 唐志契在所著绘事微言中有所印证；写枯树最难苍古不经意而韵味内存，然画中最不可少名家枯树各各不同，如荆关则于秋冬二景最多枯枝古浑。 到了宋代郭河阳则用鹰爪加以细密，又如范宽则其上如扫帚样亦有古意；李成则繁而琐碎乱而整齐笔笔清劲，董源则一味古雅落落大方简当而已。 倪瓒则数君可以兼之要皆难及者也，水竹居图里的树木有董源简当清彻；特别是后面的排树在山体的衬托下，很容易让人看到董源潇湘图的色泽。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四） 图中上清乾隆题诗：“疏林淡墨倪迂法，宝笈常收纪有诗。设色苍然宜水竹，雄浑笔合薄黄痴。乾隆御题。”下钤朱文方印“乾隆宸翰”、白文方印“几暇临池”。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五） 左裱上方清梁诗正题诗：“寒山钟殷秋山晓，东皋露净供清眺。荇藻溶溶漾曲池，筼簹飒飒鸣长篠。迂翁渲染景色真，二亩幽居隐林杪。杜陵千载思悠然，白沙翠竹江村绕。臣梁诗正敬题。”下钤白文方印“臣梁诗正”、朱文方印“朝朝染翰”。 下图：倪瓒《水竹居图》（局部放大之六） 左裱下方清董邦达题诗：“少陵多懒性，雅与倪迂合。为问瀼西堂，何如清閟阁。幽栖足佳胜，水竹洗氛杂。拟开白云窗，占此青藓榻。云林开别派，青翠满尺幅，岂独湛清华？兼看归浑穆。妙墨启夙心，奇观醒尘目。披图缅高风，爽气挹初沐。臣董邦达敬题。”下钤朱白文连珠方印“臣”、“邦达”。 山人水行居，画图看更好，十年不归来，茅屋秋风老。—— 明代·宗泐《题〈水竹居图〉》 六六一，竹枝图 画面主体为一枝新竹枝干微曲细挺，竹叶短密上翘梢部略垂旖旎而动情。疏密的布局展现竹枝的秀逸的生机，盖清宫鉴藏宝玺共44方历代鉴藏印。 浓墨单色绘竹枝叶形态呈上扬之势，体现倪瓒的艺术理念书写胸中逸气。这幅画的题款书法及布局宛曲飘萧，与竹枝虬曲形成呼应强化画面整体。 倪瓒画墨竹图好作枝叶上挺的嫩竹，不以浓淡墨色分叶面正反单用浓墨。*也许暗藏倪瓒胸中与众不同之逸气，当发人深思时就是他别出心裁之处。 *注；宋元时期竹画常见的墨分正反技法。如宋代的文同、元初的赵孟頫、高克恭、柯九思等。下图：倪瓒《竹枝图》纸本墨笔画，纵34厘米、横76.4厘米，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图左自识：“老懒无悰，笔老手倦，画止乎此，倘不合意，千万勿罪。懒瓒。 下图：倪瓒《竹枝图》 风衷试披清奏籁，月中乍展宛飞龙。一梢已占琅𤣳性，千畝如看烟雨重。—— 乾隆戊辰御题 下图：倪瓒《竹枝图》（局部放大之一） 各种收藏印章二十九方，其它闲章十五方。 下图：倪瓒《竹枝图》（局部放大之二） 结束语： 倪瓒的艺术成就，在于将宋代理学的“格物致知”转化为元明文人画的“格心成境”，通过高度简化的形式承载深邃的人文精神。 下图：元·张雨《题倪瓒像》卷（局部） 其画中荒寒之景并非消极避世，而是对生命本质的哲学观照，标志着中国文人画从“再现自然”到“表现心性”的彻底转变。正如董其昌所评：“倪迂画天真幽淡，似嫩实苍，古淡天然，米痴后一人而已。” 下图：倪瓒《修竹图》（全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诗云： 总有人将山河削成瘦骨峥峥你却把骨骼种进虚空竹竿的夹缝在宣纸的雪原上以折帯皴的鋒棱剖开混沌 下图：倪瓒《修竹图》（局部放大之一） 下图：倪瓒《修竹图》（局部放大之二） 墨色是递减的体温淡到极致时竟听见金石相击——那截断的竹枝在留白处长出锐利的静寂潮声退到绢素之外你的傲气 下图：倪瓒《修竹图》（局部放大之三） 下图：倪瓒《修竹图》（局部放大之四） 是唯一未随云流散的固体的风在月光下开始临摹时空这片疏影中所有曾经俯身的竹子都学会了用脊椎测量苍穹 —— 当代·怦然《墨隙间的风骨》（—读倪瓒《修竹图》） 下图：倪瓒《修竹图》（局部放大之五） 图片选自网络，特致谢！下图：《梧竹秀石图》纸本水墨画，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背景音乐：【古风】秋风萧瑟琵琶吟下图：倪瓒《竹石图》 谢谢阅读！下图：倪瓒《竹枝图》（局部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