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儿时的记忆中,一年里最隆重的节日除了除夕,便是中秋。中秋将至,我脑海里便满是童年过节的景象——那些画面、那些人、那些食物的香气,都鲜活如昨。我多想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们听。</p><p class="ql-block"> 我最清晰的中秋记忆,总是与一份特别的期盼相连:那是在等待亲人的归来。</p><p class="ql-block"> 我的姐姐比我大十七岁,姐夫比我大二十三岁。因此,我对姐姐的依赖,有时甚至超过了妈妈。尤其是在上世纪80年代,姐夫的到来,仿佛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成了点亮我童年的一束光。我生命中的第一双红色皮鞋、第一块翻盖电子表、第一支会发光的自动铅笔……许多关于“拥有”的珍贵记忆,似乎都是从家里多了这位亲人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中秋那天,我便在双重期待中雀跃不已:一边盼着姐姐姐夫的身影出现,一边惦记着爸爸妈妈准备的美食。</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桌子总会摆得满满当当:熬得黏稠喷香的麦芽糖,用来粘芝麻、粘炒熟的黄豆,甜得纯粹。圆润的梨子、红彤彤的苹果、金灿灿的柿子、咧开嘴笑的石榴……当然,还有我最爱的五仁月饼。吃它,我自有一套仪式:先小心翼翼地掰开,将里面青红丝一根根抽出来,再把大块的冰糖仔细地抠出来,单独放好。如此一来,一块月饼就能品出好几种不同的香甜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中秋之夜的最高潮,是属于我们孩子们的专属庆典——打火把。</p><p class="ql-block"> 这乐趣从制作火把就开始了:取材五花八门,心灵手巧的用废旧自行车或板车的轮胎,割成段,钻个孔,用铁丝一系,便是耐烧的“高级货”;更常见的,是用铁丝将芝麻秆或麦秆紧紧捆成一捆,朴素而扎实。天色一暗,十里八乡的孩子们便倾巢而出,提着、拖着、举着形形色色的火把,蹦着、跳着、跑着、唱着、喊着……大家心照不宣,最终都会汇聚到村边的淮河大堤上。</p><p class="ql-block"> 当第一支火把被点燃,刹那间,整条大堤便成了一条游动的火龙。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兴奋的脸庞,那熊熊燃烧的,是我们最简单、最炽热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先落队的是举着芝麻秆和麦秆的小伙伴——他们的火把烧得最烈,却也熄得最快。噼啪作响的火焰匆匆绽放,又匆匆化作点点星火,随风散入夜色。最后,他们只能追着那些“高级货”轮胎火把跑——那沉稳的、耐烧的火光,像黑夜中不倦的眼睛,带着橡胶特有的气息,在队伍最前方执着地亮着。</p><p class="ql-block"> 火把一支接一支熄灭。当最后一点火星在夜风中隐去,大堤重归黑暗,我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第二天清晨,路边到处是燃烧后的黑灰,像大地的印章,记录着昨夜的狂欢。偶尔还能看见某只跑丢的布鞋,鞋底朝天地躺在草窝里,沾着冰凉的露珠。</p><p class="ql-block"> 那些燃烧过的火把残骸,那些遗落的鞋子,如今想来,都是时光撒下的坐标。 </p><p class="ql-block"> 我好想念你,我逝去的童年!那是我曾经一直填不满,一直奋力拼搏出走的过去,却也是如今回头望时,最亮最暖的一束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