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果树重游记

刘岁岐

时隔数年，再次踏上前往黄果树的路，心里竟比第一次多了几分期待——想看看记忆里那片震撼的水，是否还如当初般鲜活。

先到的是陡坡塘，这个被称作“吼瀑”的地方，一脚踏进去就被那股沉厚的声响裹住。瀑布铺在钙化滩坝上，不像后来见的那般陡峭，却胜在宽阔，水流顺着滩面漫开，再齐刷刷跌下去，吼声里满是底气，站在观景台旁，连脚下的土地都似在轻轻震颤。风里带着水汽，拂在脸上凉丝丝的，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满是山林的清爽。

接着往天星桥走，绕着弯弯曲曲的石径，突然就撞见了银练坠瀑布。这瀑布是另一种模样，没有轰鸣，只有温柔的流淌。底部几块巨石凹成了天然的槽，上游的细流汇到这儿，顺着石头表面匀匀地滑下来，像无数条细碎的银链，急着往深潭里落，阳光一照，那些“银链”竟闪着细碎的光，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怕惊扰了这份安静的美。

这些水流不争不抢，各自沿着自己的轨迹流淌，最后却都汇成了同一首歌。看着它们，忽然明白：最美的相遇，往往是在奔赴同一个归宿的路上。

再往前走，大瀑布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转过最后一个弯，整条瀑布豁然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还是屏住了呼吸。白练般的瀑水从七十多米高的悬崖直泻而下，在潭底溅起数丈高的水花。阳光穿过水雾，折射出无数跳跃的光点，真像千万颗珍珠在跳舞。

站在观瀑亭里往下望，只见一道白练从崖顶垂下来，不是细弱的，是汹涌的、带着力量的，直往潭里冲。水花溅起好几丈高，像无数颗珍珠在阳光下跳，雾气裹着水汽飘过来，落在脸上、手上，凉得人精神一振。

后来跟着人群走进水帘洞，才真正懂了什么叫“惊心动魄”——头顶上就是倾泄的瀑水，轰鸣声在洞里回荡，透过洞壁的缝隙往外看，外面是白茫茫的水幕，瀑布成了流动的水晶帘，外面的世界在水幕后面微微晃动。仿佛自己钻进了瀑布的心里，连呼吸都跟着变轻，水珠不时溅到脸上，凉丝丝的，像是瀑布在和你低语。

走到底部的犀牛潭边，抬头看瀑布的角度更壮观了。水流从高处跌下来，刚开始还像平滑的水层，往下冲时就变了模样，像雪白的玉带，再快些，竟似崩塌的雪峰，直直砸进潭里，响声如万马奔腾。

水雾飘得很高，有时能漫到周围的山上，把树叶都打湿，站在雾里，连远处的山都变得朦胧，只剩眼前这片奔涌的白，让人忍不住叹，这哪里是水，分明是大自然用尽全力绘出的奇观。这让我想起人生中的许多事，开始时总是平静，经历跌宕才显出本色。轰隆的水声里，反而觉得内心特别宁静——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需要喧哗。

离开时频频回首，瀑布还在山间奔涌。突然想起上次来是三年前的夏天，那时只顾着拍照留念。这次才懂得，有些风景不是用来记录的，而是用来感受的。就像这瀑布，千百年来就这样流淌着，不为谁的到来或离去改变分毫。

原来最美的风景，是能让人在喧嚣中找到宁静，在壮阔中看见自己的那一片天地。黄果树就是这样的地方——它用永不停歇的水声告诉你：向前走吧，所有的奔赴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