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花开忘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起来,这缘分真是奇妙。那是由市文联组织的一次采风,目的地是康县。车子在山路上盘桓了许久,将城市的喧嚣一层层剥落,待到地方时,人已是有些倦了。就在这慵懒的午后光影里,一位姑娘笑着迎了上来。她个子高挑,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不像旁人那般寒暄客套,只浅浅一笑,声音清柔得像山涧里的溪水:“老师您好,我叫赵倩,是县里诗词学会的。您在康县的这几天,生活上就由我来照料。”倩倩——这名字真是特别,我心里一动,仿佛带着些宿命的缠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稍事休息后,赵倩便领着我去寻吃的。那是一家清真的饭馆,虽不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透着一种质朴的温馨。我们相对而坐,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桌面上,斑驳陆离。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诗词上。赵债说起自己写作时的困顿,那些在心头盘旋却总也落不到纸上的句子,眼神里满是诚恳的焦灼,仿佛那些未落的诗句是她心中的隐痛。我便将自己一些粗浅的理解,像梳理一团乱麻般,一点一点说与她听。她听得极认真,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展颜一笑,那光景,不像初识的采风与接待,倒真像旧时书斋里,学生向着老师执经叩问。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对诗词的热爱与执着,也看到了她内心的纯粹与善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两日的采访行程,她一直陪在身边。山路崎岖,她总不着痕迹地走在靠外的一侧;我杯中茶水稍浅,她便及时续上;我与人交谈时,她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那天我们走访了大水沟村,沿着一道清浅的山涧行走。倩倩忽然快走几步,轻盈地蹲下身,从涧边采下几朵红红的野花。她转身回来,眼眸清亮,笑着,小心翼翼地将一朵别在我的鬓角,另一朵戴在了自己的发间。我们看着彼此的模样,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岁,忘情地开怀大笑。 互相拍照,那份周到与细致,是沁在骨子里的温柔。我忽然想起我的女儿,她待我,也正是这般贴心贴肺的。临别时,心中竟漾开一股说不清的惆怅。同行的文友们都是眼明心亮的人,瞧着我们不似母女却胜似母女的神情,便打趣道:“既这么投缘,不如让小赵认了干娘罢!”我们相视一笑,竟谁也没有反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返回家中不久,便收到了她从康县寄来的包裹。除却些山野特产,最让我和老伴心窝一暖的,是两双手工做的暖鞋。针脚密密的,絮着厚厚的棉,穿在脚上,从脚底一直暖到心头。后来,她在微信上让我认识了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照片上,她笑得温婉而满足。我这才恍然,原来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那纤细的身子里,竟蕴着这般踏实而丰盈的人生。从此,我们便隔着山水互相牵挂着。她惦着我这里的安康,我念着她那里的的天气。时不时的,一些带着康县阳光与泥土气息的物产,便会翻山越岭地来到我的案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说总想起那条我们一起走过的小径,鲜花在我们身边烂漫地开放。我们很自然地牵着手,就像赴一场前世的约定。您不辞辛劳,跨越万水千山来寻我;而我,一直就在那儿,在时光的石板桥头,向您伸出小手,牢牢握住了这份慈母般的温暖。我们这份爱,永不离弃,是生命中最温柔的相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完,我对着窗外出神了许久。这尘世间的相遇,哪里是偶然呢?或许真如她所说,是前世便约定好的。我这一生的奔波,仿佛就是为了在那座叫做康县山城,在那条开满鲜花的小径上,与她相遇。而她,也早已在生命的那座石板桥上,等候多时了。我们伸出的手,牵住的,是一份恍如隔世的亲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缘分,清清浅浅的,不像烈酒,倒像一盅温润的茶,初饮平和,那暖意却慢慢渗开,余味绵长。它不填满生活的所有缝隙,却总在某个不经意间,送来最笃实的温暖。我知道,在远方那座叫康县的小城里,我有一个叫倩倩的女儿。而我们之间那条开满鲜花的小径,穿过午后的光影,越过山水的阻隔,正静静地、一直地,在岁月里向前延伸。</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