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兰花浇水天边一抹红色晚霞映红了天空

孟宇

我正蹲在屋顶花园的花盆边，手里握着喷壶，一丛细长翠绿的叶片在晚风里轻轻晃动。这盆兰花是我前年从老巷口带回来的，叶子挺拔如剑，去年才头一回抽出花茎，淡黄带红纹的花瓣开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我每天傍晚都来浇水，像赴一场静默的约会。

天边忽然漫开一抹红，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朱砂碟子，顺着云层的缝隙缓缓洇染。我直起身，水珠还悬在壶嘴滴落，而整片天空已烧成一片温柔的橙红。远处高楼的轮廓被镀上金边，红瓦屋顶也仿佛活了过来，与天光相映，竟分不清是霞在燃，还是城在烧。

云层低垂，却压不住这满天流动的光。我索性放下喷壶，坐在小竹凳上，看那抹红如何一寸寸爬上我的花盆，滑过陶土的纹路，落在那些五彩的小石子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兰花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墙上，叶片的剪影竟与天边的云纹奇异地重合——仿佛这小小一盆，也承接着天地的呼吸。

记得有次我出差三天，回来时叶片垂头丧气，像被抽走了魂。打那以后，我再不敢托人代管。如今它年年开花，花期不长，却总赶在夏末秋初的某个黄昏，像是专为这一瞬的晚霞而开。浇水时我常想，它看这世界，是否也如我看它一般——微小，却认真地活着。

那朵新开的兰花在暮色里愈发显眼，淡黄的花瓣上红斑如泪痕，又似星辰的印记。风起时，整株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天边那场盛大的燃烧。我忽然觉得，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这易逝的光：它以花开，我以凝望。

喷壶搁在脚边，水珠顺着金属边缘滑落，在水泥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我坐在那儿，直到红霞褪成紫灰，再转为夜的蓝。城市的声音浮上来，车流、人语、远处孩童的笑，可这一刻的宁静仍留在指尖——那点湿润，那缕光，那株不言不语却始终在场的绿。

天黑前，我给兰花拍了张照。其实知道拍不出什么，镜头留不住风的形状，也抓不住光的温度。可我还是按下了快门——不是为了记录，而是像轻轻说一句：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们都看见了这场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