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韵桂花香 祁河

Hao ge

长安秋韵桂花香

祁河

金秋十月，长安飘香。

当柔和温润的风吹过大小雁塔的砖檐、翻过隋唐及明朝的城垣、轻拂于钟鼓楼上的瓦脊，再洒落在南北东西中轴线串起的街巷中，便将一缕缕清甜浓郁的馨香送入寻常百姓的日月之中。

那即是长安的桂花香，以它俊俏的身姿与温馨的甜蜜，续写和酝酿着这座千年古都的悠悠情丝……

桂花的故乡本不在关中平原，其原生地远在长江流域及以西南的温暖湿润之域，从云贵密林到江浙古巷，随处都能寻觅到它的野迹仙踪，应季呼吸着它的芬芳。

而将这缕芬芳引入关中沃野，要追溯至汉唐。据《西京杂记》记载，汉武帝修上林苑时，各地纷纷献上奇花异果，其中就有10株桂树，大破南越后规模扩至百株。

隋唐时期桂花栽培得到进一步推广和发展，长安作为世界都会，园艺技术日臻完善，皇家园林与达官显贵的宅邸中，开始有规模地引种栽培，让南方佳树在北方沃土扎下了深根。从此桂花成为长安秋景中不可或缺之气象，桂花频繁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词章中，“桂子”、“桂花”、“月桂”、“木犀”等词汇屡见不鲜。

桂树终年枝叶繁茂，花妍秀丽不娇，清雅高洁，香气浓郁，以其独有的花香受到人们的青睐，深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古人评其为“浓、清、久、远”俱全，清可涤尘，浓能透远。誉之为“天香”“广寒仙”“花中月老”，写下了：“联翩桂花坠秋月”（李贺），“桂子飘香月中闻”（虞俦），“枝生无限月香”（李峤），“桂子月中落”（宋之问），“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李商隐）等众多咏桂句。

余现在住的小区，就植有十来株桂树，每至农历八月那金黄色小米粒般的花朵就开始静静地绽放、暗暗地播香，使人想起李白《永桂》中“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的诗句。我曾在雨中拜谒过江油太白故居，那满园金桂的馥郁令人淘醉不已。但不知为何他说的是终南山之桂，而不是他家乡的呢？

人们眼中的桂花，大抵分三类：金桂花色金黄，香气最是浓烈，秋风里站定片刻，衣襟便染满甜香；银桂花色洁白，如碎雪缀枝，香气清雅温润，适合细细品味；丹桂带着胭脂般的橙红，香气介于两者之间，观赏性尤高。还有种四季开放的四季桂，集绿化、美化、香化于一身。无论哪一种，落在长安的庭院、街边，都成了秋日里最诱人的风物与滋味。

桂花除了寓意吉祥美好、荣誉成就、高洁品格、团圆幸福和永恒爱情‌外，由于味道香甜、营养丰富，加之药用价值高，常常被人们制成桂花茶、桂花油、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饼等等供人享用。

桂花于人的益处，藏在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细节里。现代研究表明，桂花的香气能舒缓神经，缓解焦虑，让秋日里易生的烦躁悄然消散。这也与处人为一个道理，遇到对的人、心地善良的人，遇到你的良师益友或贵人，你心中就仿佛尝了口桂花蜜，似闻到了桂花香，喝了碗桂花酒，是何等的温暖与舒畅！

桂花性温味辛，药食同源，可入药、可入茶、入食。它归肺、脾、肾经，具有散寒止痛、止咳化痰、活血调经等功效，可治风寒头痛、痰饮咳喘、月经不调等症。泡一杯桂花茶，喝一壶黄桂稠酒，既能暖胃散寒，又能理气解郁，桂花给人们的生活平添添了多少滋味和色彩呢？

说到长安与桂花的典故，最动人的莫过于“吴刚伐桂”的传说。虽然故事背景在月宫，但唐代诗人早已将其与长安相连——长安的秋夜，月色皎洁，人们抬头望见桂树，便会想起月宫中那位永不停歇的吴刚，想象着桂花与月亮的千年羁绊。而文人雅士间，更有以桂花喻品格的传统，认为其“独占三秋压众芳”的风骨，恰如长安名士的清雅气节。

对西安人而言，桂花早已不只是观赏花木，更是刻在生活中的味觉记忆。秋日的西安街头，黄桂稠酒是必不可少的暖饮——用糯米发酵，加入桂花酿造，酒液浓稠如蜜，入口带着桂花的甜香，温一壶下肚，全身都暖了起来，连秋风都变得温柔。还有桂花糕，松软的糕体裹着细碎的桂花，咬一口满是清甜，是茶余饭后的绝佳点心。而黄桂柿子饼，更是将西安的两大秋日风物融合，用火晶柿子搅面制成饼皮，包裹桂花浸泡的馅料，煎至金黄酥脆，咬开时既有柿子的绵密，又有桂花的清香，是街头巷尾最受欢迎的小吃。

　　长安桂香，藏着植物的迁徙史，藏着文人的风雅情，更藏着西安人的烟火气。它从汉唐皇家园林走来，落入今日的市井巷陌，用一缕清甜，将千年的故事和习俗讲述与传播。

每逢中秋飘香，桂花也会使我记挂起愚的领路人、亦是冥冥中的贵人。他如桂树一样枝繁叶茂，如桂花一样崇香者众，他的诗文‌芬芳馥郁‌，似长安城一样恢宏伟大、瑰丽深远。我想将这桂树的掌故，“桂人”的修为，讲给常来长安的客人来听。

（2025.10.21写于金桂留香的文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