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访荡口钱穆故居记

萧耀雄

图文/萧耀雄

音乐/笑看风云

美篇号/69226813

八月的江南，暑气未消，我踩着发烫的石板路走进荡口古镇。鹅湖的水汽混着蝉鸣漫过石桥，白墙黛瓦在烈日下泛着温润的光，钱穆先生的故居便藏在这水乡深处，青砖门楼上“素书堂”三字，在蝉声里透着沉静。

推开木门时，一股清凉夹杂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天井里的黄金竹长得正盛，叶片在风里轻摇，筛下细碎的光影。墙角几簇酢浆草举着粉色小花，不起眼却倔强，倒让人想起那位小学生的比喻——先生早年不也如这野草般，在治学路上默默努力吗。青砖地上的青苔被晒得有些枯焦，却仍在砖缝间坚守，像极了先生毕生守护传统文化的执着。

正屋堂屋的凉意最是宜人，正中悬挂的先生画像目光温和，身着长衫的身影在夏日常光里更显儒雅。两侧厢房辟为陈列室，玻璃柜里的手稿字迹工整，即便隔着泛黄的纸页，仍能想见先生伏案时的专注。最动人的是那张1940年的合影，先生与侄辈钱伟长并肩而立，眉眼间满是文人风骨。墙上“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的手书对联，在穿堂风里仿佛生出声来，诉说着烽火岁月里的书生情怀。

后院的菜园是夏日里的惊喜。几畦青菜被晒得有些蔫软，竹篱笆上的牵牛花却开得热烈，紫白相间的花朵迎着烈日舒展。据说先生晚年在台湾素书楼时，也常亲手栽种草木，这方江南菜园，或许正是对他乡愁的最好慰藉。菜畦边的石凳上还留着阳光的温度，我坐下歇脚时，忽闻邻院传来评弹声，软糯的唱腔混着蝉鸣，倒让这故居更添了几分江南韵味。

午后阳光渐斜，我转到书房。这里的书架几乎顶到屋顶，线装古籍在光影里泛着哑光，《论语》《孟子》的封皮已有些磨损。书桌一角的砚台还留着墨痕，旁边的旧台灯灯杆锈迹斑斑，窗外的竹影正好落在翻开的书页上，构成一幅天然的文人图景。墙上“新春来旧雨 小坐话中兴”的墨宝字迹遒劲，藏着先生对文化复兴的期许。

走出故居时，夕阳为古镇镀上暖金。鹅湖水面波光粼粼，游船划过的涟漪里映着晚霞，正如先生的思想，历经岁月仍在滋养后人。回望“素书堂”，黄金竹的影子在门板上拉长，酢浆草的小花在暮色里若隐若现。这八月的故居之行，没有暮春的烟雨朦胧，却让我读懂了另一种坚守——正如先生在酷暑与烽火中从未停歇的笔，传统文化的火种也在岁月里代代相传，从未熄灭。

古镇的灯火渐次亮起时，我踏上归途。蝉声依旧，心中却已清凉，那方小院里的草木与墨迹，早已在夏日的时光里，刻下了最深的文化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