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水去

石头吉祥

我们看水去



　　金秋时节，关中秋雨不绝，秦岭山里的峪口都在发大水，我们家门口的沣河当然也不例外。十月十日下午，我与先生坐在阳台上喝茶，先生抬头看到窗外的沣河水面又上升了很多，河心岛的树只剩树冠浮在水面上，望着沣河涨水的这阵势，喜欢水的先生哪儿还能坐得住呀，忙说：沣河发大水了，我们看水去。

　　外面雨很大，风也很大。我与先生赶紧出门往沣河边急急地走去，来到沣河边，风大的伞都撑不住，头发、衣裤很快都被雨淋湿了，鞋袜就更不必说，背上冰飕飕的，而我们依然兴致勃勃地站在河边看着沣河涨水的汹涌澎湃，浊浪翻滚，发疯似的急涌着，完全没有了往日静水深流时的优雅。我俩站在沣河岸边的栈道上交谈着沣河的水势，回忆去年沣河涨水的情景，想象秦岭山里别的河流大概涨水的模样。

　　先生拉着我沿沣河边的栈道看不同地方的水位，我们只能根据平日里的河心岛和岸边的一些树木来目测判断水量，当我们来到沣河大桥下面的栈道上，发现桥柱上的刻度尺蓝色早已不见了，只剩尺把高的红色，可见水有多深，早已经漫过了警戒线。风裹着雨丝直往衣领里钻，裤脚溅满泥点也不管，沿着河道边走边盯着河水看，平时温顺静流的沣河，这会儿像脱缰的野马，浪头推着浪头怒吼着奔腾着。先生突然说：“沣河是渭河的一级支流，估计渭河的水更大了，我们到渭河边看看去”。我俩便立刻回家换了衣服，取了车，顶着大风大雨直奔渭河边。渭河果然发着大洪水，水势雄阔，震耳欲聋，丈把高的浪头翻滚着簇拥着奔腾着，流量已是每秒三千多立方米，阵势大得吓人！河边的道路已封住不让通行，到处拉着警戒线，站了很多执勤的工作人员。先生又说：“我们干脆再去沣河与渭河的交汇处看看吧，这么大的两条河汇合，一定很壮观”。说完，我们又驾车直奔沣渭交汇处。

　　我俩赶到沣渭交汇处的上林桥上，雨更大了，风也更大了，手里的伞在大风中根本就撑不开，幸号我俩换上戴帽子的防风雨的衣服，索性拉起帽子直接站在雨里，兴致勃勃地观看两条河流汇合的壮观景象。渭河带着黄土高原和关中平原的泥沙，翻卷着黄色的巨浪，怒吼着、奔涌着，而沣河卷着秦岭山脉里的腐殖土，颜色略灰暗些，也是巨浪翻滚，两条河在上林路并肩狂奔而下，在上林桥下交汇在一起，激起滔天大浪，一泻千里，声震如雷，昔日温顺清澈的沣渭河流像两条发飙的巨龙交会在一起，飞奔狂吼，令人惊心动魄，十分震撼。感觉冒着风雨中来此处看水，值得。

　　天黑了，上林桥上车辆川流不息，但是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来看水，我们俩却在雨中看的兴味盎然，恋恋不想回去。“要不咱再去浐灞交汇处看看？最近秦岭山里发源的河流都在涨水，关中持续下雨不停，往日我们看到的小河也都有了大河的模样。”先生突然说，眼里亮得像藏了闪光的星星，那神情简直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我笑着点头。

　　一小时以后我们就站在浐灞汇合处，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汪洋，我们两站在浐灞汇合处的小岛上，惊叹不已，两条发水的大河相汇后水域宽阔的景象尤为壮观，我们在夜幕下站在两河汇合的岛尖上，水天茫茫，远处灯光闪烁，浪涛涌动的声响如雷贯耳，我们脚下的小岛好似遗忘在水天的一叶小舟，不知要飘向何方，恍惚间有一种水漫世界唯余我俩的渺茫感。先生说：“你看这两条河现在都是大河的模样，可是汇合以后浐河这个名称就融入灞河了，从此处开始浐河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剩灞河。”我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道该为浐河遗憾，还是该为浐河高兴。先生激动地继续感叹：“两河交汇的确壮观，总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很神奇，千里奔赴而来，就为彼此的融合壮大”。我说：“是呀，平时看到两河交汇也不觉得特别，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用心想一想，的确觉得很神奇啊！”我们又看了一会儿，我说：“你对河流是真爱，每次站在河边就完全超脱了，那份真心喜欢，抑制不住地洋溢在脸上、眉间、眼里、嘴角” ，“不早了，咱们也回家吧”。先生说：“好的，回家途中再去灞渭交汇处看看。” 我听了大笑：“你今天的看水兴头上来了，热情好高啊，要一日看尽长安水呀”！

　　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就来到灞渭大桥，站在大桥上观赏灞渭交汇的宏大气势，往日里平静的清流，这会儿像攒足了劲，轰隆隆地掀起土黄色的滔天巨浪追赶着，震得人心里发颤。我们站在桥边，举着手机拍了又拍，喜欢水的先生连连赞叹：“太壮观了，太壮观了！感觉河道有多宽水面就有多宽，此时的渭河完全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河，流量是平日里黄河的几倍，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震撼得多。” 我们在灞渭桥上看着灞渭汇合后巨浪翻滚，野性十足，震耳欲聋的浪涛声仿佛滚动的炸雷，充满整个黑夜和空间似的，风吹着雨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可心里却激动得热乎乎的。先生说：“你看这两条河的水交织在一起，虽然各有各的性子，各带各的颜色，可是流着流着，就慢慢融在一起，那么和谐，就像生活中的夫妻，牵手之后共同奔赴更美更开阔的生活一样。”我听了认同地笑了笑。

　　回家的路上，我俩高兴地聊着看水的感受，也感叹我们说走就走，风雨无阻，晚饭也顾不上吃的痴，就像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看风景的事情上，从来都是一呼即应，立刻出发，两人都有一颗感性的心，始终童心不泯。虽然年龄已大，却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老之将至依然从容地守着这份单纯的快乐、对万物的好奇、对生活的热爱，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