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百塔》之兴平文庙铁塔

凯旋

文图 王胜利

　　乙未年（1955年）谷雨后第三日，晨光透过文庙古柏的针叶，在泮池水面碎成鎏金。两尊明崇祯铁塔影子的轮廓，正缓缓覆上万仞宫墙的碑刻。四十二名工匠以八股麻绳绞缠塔身蟠龙柱，绳结裹以粗布防滑。当塔基离地三寸时，城隍庙旧址忽然惊起灰羽雀群，旋绕三圈后向西飞去——老辈人当即言兆，谓“文神引路”。铁塔移过县门街青石板时，木轮平板车吱呀声中，沿途孩童追逐铁塔上反光的铜狮，恍若百年前铸造盛景的倒影‌。铁塔进文庙时戟门铜环忽自响，铜铃自鸣七响，恰与文庙晨钟同频。日晷影移寅位处，铁塔廓影斜覆孔圣像，恰成“负阴抱阳”之势。朱砂线定位塔基，此后几十年“塔镇文脉，丹柱相映”。

　　据旧《兴平县志》记载，兴平城隍庙在县城北街，为元至正二年(1342年)建，明成化十四年(公元1478年)扩建，嘉靖初(1522年)修葺，曾香火鼎盛，颇具规模。嘉靖中，移建至东街。庚子，(公元1540年)二月一日起开工，到壬寅(公元1542年)八月一日完工建成。门前牌坊高大宏伟，秀丽壮观。 庙内建有高大华丽的三层戏楼。戏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楼宇轩昂，秀丽美观。每逢八月二日庙会，整个东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戏楼唱戏，鼓乐大起，庙里庙外，热闹无比……清光绪初(公元一八七五年)，县令王权重修。清宣统三年（1911），兴平名人“符大胆”符瑞亭受革命党人井勿幕的影响加入同盟会，他率兴平籍同盟会员响应辛亥革命，打回兴平，知县陈宏珂等俯首跪迎，符对空鸣枪示威，举义成功。随组建“复汉团”200余人进驻城隍庙维持城乡社会秩序，庙宇遂成兵营，使铁塔意外成为辛亥革命的沉默见证者。民国初年本县武进士杨枝茂(北塬上陈王村人)又修，后遭兵灾。1956年后，被改为兴平县人民剧院，现为兴平市党校所在地。如今城隍庙已拆除殆尽，仅存铸铁焦炉移至兴平文庙博物馆保管。

　　兴平文庙位于兴平市东城区县门街，建于明洪武五年 (公元1372年)，后世屡有重修。20世纪50年代废除，仅存大成殿，坐北面南，建筑整体端庄典雅，具有早期风格，屋面铺以琉璃瓦，坡度平缓，总体造型沉稳浑厚，雄伟壮观。屋脊正中为丹珠崇楼，两端为蟠螭琉璃吻。今时重新修建的文庙牌楼，高大宏伟，精彩华丽。文庙在古建形制及内部构造方面，保留了金、元时代的艺术特点，是陕西省文庙建筑保存较完整的一座。2000年辟为兴平市博物馆，除早年迁置城隍庙铁塔2座外，还收藏有1958年拆除的兴平南塔之汉白石刹座和铁质塔刹。

　　兴平东街铁塔（2座）为明代八角多层醮炉式铁塔，均为兴平城隍庙遗物。现址位于兴平市东城区县门街文庙大成殿前左右两侧。

　　兴平东街铁塔之一：八角四层醮炉式铁塔。铸于明崇祯二年（1629），通高6.74米，底径2.16米。底部为叠涩须弥座，铸有覆莲瓣和八足着地等装饰。塔身一层为镂空八角亭阁式，铸有八根盘龙柱，承八角挑檐。二层为三重仰莲瓣托八角塔身、塔檐，塔身铸有神像和装饰图案。三、四层收分明显，层间出八角挑檐。一、二、四层均置平座栏杆，形制、装饰各异。塔顶置八角镂空平座，承胡人牵狮，托宝瓶式塔刹。正所谓“莲瓣托檐间铸纹如篆，蟠龙柱鳞爪飞扬。”

　　兴平东街铁塔之二：八角五层醮炉式铁塔。铸于明崇祯三年（1630），残高4.81米，底径2米。底部为叠涩须弥座，铸有覆莲瓣和八足着地等装饰。塔身一、二层为亭阁式结构，铸有八根盘龙柱，层间出八角挑檐。三层铸有神像、盘龙等图案。四、五层紧密相接，收分明显，有镂空和简单装饰。塔顶置莲座、卧狮，上承塔刹已失。

　　迁入文庙时，工匠在塔座下埋入铜钱与残经，祈愿文脉永续。迁入文庙后，铁塔与明洪武年间的明代建筑群形成奇妙对话。铸铁须弥座与杏坛朱檐相映，碑林拓片的墨香与塔身铁锈气息交融‌。如今两塔矗立大成殿阶前，成为兴平“没有屋顶的博物馆”中最沉默的展品，其龙纹柱影投在游客身上，恰似时空叠影‌。

　　铁塔与文庙的结合，体现了兴平作为“京畿名邑”的历史地位，通过博物馆展览向公众展示当地从新石器时代至明清的文明脉络。多重历史层的叠加让兴平这座城里的古物有了更深层的意义：明代工匠的锻造智慧、民国变革的动荡印记、新中国文物保护的转型实践。铁塔的存在已超越物质本体，成为解读中国基层社会信仰变迁的立体密码。

　　兴平铁塔是陕西现存5座古铁塔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明代铸铁工艺的典型特征。其防锈蚀技术为研究明代金属工艺提供实物样本。两座明代铁塔被迁置至兴平文庙内保存，这一举措与当时的社会变革及文物保护意识萌芽相关。铁塔的迁移避免了因城隍庙拆除导致的文物损毁，使其得以在文庙环境中长期保存。

　　兴平不仅民风淳朴，尚勤克俭；青少好学，耆老好德。兴平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及人文留给后人去观赏并传承。有雄才大略的汉武帝长眠之地——茂陵；“青冢留香、诗碑放彩”享誉海内外杨贵妃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种为国忘家的精神为后世所称颂的英雄霍去病墓等。

《文庙铁塔吟》‌

双铁立阶峙若翁，盘龙纹深铸金骨。

仰莲花开叩禅心，胡人牵狮守年丰。

善如朝露救枯藤，罪似暗夜噬残星。

行人但赏塔身字，谁识兴平旧日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