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是云中的精灵——看视频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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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它们是从一首绝句里飞出来的,从水墨氤氲的江南画境里,逸出的几笔灵动的白。那样悠悠地,从一片水泽,飞向另一片芦苇荡,翅膀底下,是沉静的、墨绿色的田畴。</p><p class="ql-block"> 飞着的白鹭,是断然不肯匆忙的。你看它们,颈子微微昂着,修长得近乎矜持;两条乌黑的细腿,笔直地向后伸着,像芭蕾舞者绷直的足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雅。而那翅膀的起落,是极缓,极有分寸的。并非为了疾飞与冲刺,倒像是一位诗人,在斟酌他最为得意的诗句,每一扇,都带着韵律与节奏。那是一种从容不迫的、内敛的力量。它们仿佛并非在费力地飞翔,而是由空气温柔地托举着,是风有了形状,是云有了魂魄。</p><p class="ql-block"> 我常觉得,白鹭是云中的精灵,是流云遗落在人间的一点精魂。当它们飞得高些,融入那一片灰濛濛的天空背景里,那一点白,便成了游动的光,成了飘忽的梦。云是虚的,散的,漫无目的的;而它们,却将这虚与散,凝聚成了一种具体而高傲的美。它们不像麻雀,在枝头间叽叽喳喳地争论;也不像鹰隼,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它们只是飞,安安静静地飞,仿佛飞翔本身,就是一种至高的、无需言说的哲学。</p><p class="ql-block"> 而它们的白,又是一种怎样的白呢?那不是鸽子羽毛那种温软的、带着些许灰调的白,而是一种冷冽的、纯粹的白,白如新雪,白如初开的玉兰。当它们翩然掠过水面,那水里的倒影,便是一朵会游走的花;当它们静立于浅滩,那亭亭的身姿,便是一尊活的、沉思的玉雕。这白,在绿的水、褐的土、灰的天之间,显得那样遗世独立,不染一丝尘埃。这便又像那舞台上追光下的芭蕾舞演员了,所有的光线都聚拢于她一身,每一个细微的腾挪、旋转,都牵引着观众的心神。白鹭的飞翔,便是天地这广阔舞台上的独舞,没有配乐,风声与水声,便是最恰如其分的伴奏。</p><p class="ql-block"> 它们又是高傲的。这高傲,并非盛气凌人,而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对自身美的确信。它们从不与群鸟争食,也鲜少听见它们聒噪。它们只是择水而居,择良木而栖,用一种近乎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世界。那长长的喙,那清癯的身形,都透着一种文士般的清高与孤洁。你很难亲近它们,稍有动静,它们便舒展双翼,毫不留恋地离去,只留给你一个愈来愈远的、白色的背影,仿佛在说,这凡尘,本非它们的久居之地。</p><p class="ql-block">唐人杜牧有诗云:“雪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写得真好。那“惊飞”之态,那“一树梨花”的比喻,将白鹭的形与神,都捕捉尽了。它们飞向远山,便像是将一首流动的诗,写在了天幕之上。</p><p class="ql-block"> 我久久地站着,直到那几只白鹭化作天际几个若有若无的白点,最终与云融为一体。它们回去了,回到那属于它们的、高远的诗境里去了。而我,这个地上的俗客,心中却仿佛被那一片白洗涤过一般,方才的烦闷与燥热,都已消散。带不走的,是那云中精灵的影子,与那芭蕾舞姿般的、永恒的优雅。(韩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