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运河韵 满目江淮风

陈歌

<p class="ql-block">一城运河韵 满目江淮风</p><p class="ql-block">——信步漫游淮安</p><p class="ql-block">陈 歌</p><p class="ql-block">“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p><p class="ql-block">“岸蓼疏红水荇青,茨菰花白小如萍。”……</p><p class="ql-block">翻阅古诗,发现咏吟淮安景象壮丽、生机盎然的诗篇果真不少,顿时来了“车马发淮安,天地何不宽”的兴致。</p><p class="ql-block">顶着七月流火,驱车从申城驶入江苏,平原坦荡,水网渐密,空气里飘浮着一层清润的水气。未入其城,先闻其史,使我对这座名字里带着安宁的古城有了一份敬重。</p> <p class="ql-block">淮安的身世,是与水缠绕在一起的。它踞于古淮水之南,得名淮安,祈的是淮水安澜。京杭大运河如一条亘古的玉带,在这里与淮河交汇,于是,它便成了南北漕运的咽喉,贯穿七省的通衢。天下漕粮,半出于此;南北舟车,皆汇于斯。这等的显要,自然要配以等第的威仪。于是,我寻见的第一个去处,便是那执掌一方的淮安府署。</p> <p class="ql-block">踏入府衙,时光陡然凝重、迟缓下来。仪门前空旷的广场,曾是百姓屏息凝神之地;那一道道沉重的门扉,一级级斑驳的石阶,无声诉说着昔日官威的深重。穿行于大堂、二堂、官廨之间,目光拂过那些褪色的公案、肃静的牌匾,耳边仿佛能听见惊堂木的余响与书吏翻动卷宗的窸窣。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帝国基层治理的严谨与冰冷,是一种秩序井然的、带着压迫感的威严。</p> <p class="ql-block">若说府衙是政治的权威,那不远处的漕运总督署遗址,便是经济的命脉。如今的总督署早已殿宇无存,唯余一片开阔的遗址公园,让后人凭吊想象。我站在这片空旷之上,脚下是标示着昔日厅堂基址的石础,极目远眺,思绪却飞到了数百年前的运河之上。那时节,这里该是何等的喧嚣!千帆竞泊,万斛云集,南方的稻米、北方的物产,在此交汇;官员的吆喝、船工的号子,此起彼伏。那是一种流动的、生机勃勃的、关乎帝国饥饱的繁华。一静一动,一政治一经济,这两边遗迹,像一副骨架,撑起了我对淮安旧日辉煌的全部想象。</p> <p class="ql-block">然而,淮安的魂魄,远不止于这官家的骨架。这片被运河文化滋养了千年的土地,自古便是精英荟萃,文脉绵长。兴汉的名将韩信,辞赋的开山枚乘,抗金的巾帼梁红玉,白话文的先驱刘鄂,他们的名字,早已镌刻在历史的星空。而我更想去亲近的,是两位淮安风骨融入自己生命的文人与伟人。</p> <p class="ql-block">步入河下古镇的打铜巷,吴承恩的故居便藏在一条幽静的巷陌深处。这是一处简朴而清雅的院落,恰如它的主人,不慕荣利,唯与笔墨星辰为伴。在“射阳簃”书斋中徘徊,看着那些泛黄的书稿,想象着这位科举失意的才子,是如何将一生的块垒、满腹的才情,都倾注进一部神魔小说里。妙手著西游,嘲佛戏神,演人天真谛;巨星耀东国,推诚尚力,扬华夏精神。那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或许正是他思想挣脱俗世羁绊的飞跃;那八十一难的奇幻历程,又何尝不是他对现实世界的另一种洞察与讽喻?在这里,我感受到的是一种被现实压抑后,在想象世界里喷薄而出的、惊天动地的创造力。</p> <p class="ql-block">转而走进驸马巷的周恩来故居,气氛则迥然不同。同样是青砖灰瓦的晚清民居,这里却透着一种端方、沉稳与质朴。看着院中的水井、屋内的旧物,听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少年壮志,你会明白,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其根源正深植于这方水土的养育之恩。从梁红玉的金戈铁马,到周恩来的呕心沥血,淮安人的风骨里,似乎总有一种“担当”二字。而现代淮剧艺术的代表人物筱文艳女士(张士勤),则以她清丽婉转的唱腔,将这片土地上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淋漓尽致,使这朵百花苑里的戏剧之葩得到传承与发扬。</p> <p class="ql-block">古城的风韵尚未细品,新的画卷已在眼前展开。驱车前往淮安新开发的旅游景区,又是另一番天地。里运河文化长廊清波荡漾,现代化的游船划开了千年水道,两岸是绿意葱茏的生态景观。更令人心旷神怡的是洪泽湖与白马湖,烟波浩渺,水天一色。乘船行于湖上,但见鸥鹭翔集,芰荷送香,那开阔的湖光水色,洗尽了古衙的沉肃与老街的幽深,让人胸襟为之一畅。这水,是淮安的命脉,也是淮安永葆青春的源泉。</p> <p class="ql-block">著名淮剧表演艺术家筱文艳(张士勤)剧照</p> <p class="ql-block">寻访既久,腹中不免饥馑。淮安,乃是赫赫有名的淮扬菜的发源地之一。寻一处老店坐下,几道经典菜肴上桌,便是一场味蕾的朝圣。一块软兜长鱼,滑嫩鲜香,在唇齿间轻巧一转,便化作了满口的醇美;一勺平桥豆腐,羹汤浓郁,豆腐细嫩,温润妥贴地抚慰着肠胃;再尝钦工肉圆,紧实弹牙,汤汁饱满。淮扬菜的精髓,不在辛辣的刺激,而在本味的调和与刀工的精细,它将普通的食材,点化成了无上的妙品,正如淮安这座城,于平实中见深厚,于含蓄中蕴锋芒。</p> <p class="ql-block">短短数日的寻访,终须一别。回望暮色中的淮安,灯火初上,勾勒出它沉稳的轮廓。这座城,有府衙的威严,有漕运的喧嚣,有故居的沉静,有湖水的浩渺。它从《山海经》的“淮水”深处走来,承载着韩信的谋略、吴承恩的奇想、周恩来的赤诚,一路流淌至今。它不张扬,不浮华,只是静静地躺在苏北的平原上,将千年的风云际会,都沉淀为一种从容安祥的气度。</p> <p class="ql-block">此行,我寻到的不仅是历史的遗迹与名人的足迹,更是一种“淮水安澜”般的精神——那是在时代洪流中,既能担当重任,又能守住本心;于不息的流动中,最终寻得内心安宁的、博大的人生智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0年7月17日)</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