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 （小小说）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霜降前一日，陈阿婆搬了竹椅坐在巷口，膝头摊着块没绣完的菊纹帕子。巷对面的老张家，爬满灰墙的菊藤正开得热闹，鹅黄、蟹粉、墨紫的花盏挤挤挨挨，风一吹，瓣尖的晨露便滴在青石板上，溅出细碎的凉。

“张老头，你家这‘雪青荷’，今年倒比去年旺。”阿婆眯眼瞅着那丛淡青色的菊，声音裹着秋阳的暖。

老张从屋里拎了把竹壶出来，壶嘴冒着白汽：“去年秋旱，差点渴死它。还是你教的，傍晚浇井水，根才养住。”他把壶搁在阿婆旁边的石桌上，又回身端了盘刚蒸的糖糕，“尝尝，老伴新做的，掺了点菊瓣碎。”

　　阿婆捏起一块，咬下去满是清甜，菊香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她想起三十年前，刚搬来这条巷时，两家后院都还光秃秃的。老张说要种菊，她便从乡下老家背来花籽，两人蹲在墙根下翻土，手指沾着泥，话却没停过。后来菊藤爬过院墙，春天发新芽，秋天开满墙，成了巷里最惹眼的景致。

“今年冬雪怕是来得早，得给菊苗裹层草帘。”阿婆摸了摸帕子上未完工的菊瓣，针脚细密得像真的花瓣。往年这时节，她早把帕子绣好，送给老张的孙女儿。可今年小姑娘去外地读大学，帕子便搁了下来。

老张点点头，目光落在阿婆的帕子上：“等雪化了，她该回来了。到时候让她给你带城里的点心，你不是总说想吃桂花糕？”

　　阿婆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老了，牙口不行了，还是你家的糖糕合口。”

正说着，巷口传来自行车铃响。是社区的小王，车筐里装着几盆菊花，还有一叠打印纸。“陈阿婆，张爷爷，这是社区发的‘墨菊’苗，还有咱们巷要评‘最美庭院’的通知，你们两家的菊，保管能评上！”

小王把菊苗递过来，墨紫的花苞沉甸甸的，裹着层细绒。阿婆接过一盆，指尖碰着花苞，像碰着件珍宝。老张则拿起通知，眯着眼念：“评选标准，绿植茂盛，整洁美观……咱们这墙的菊，肯定够格。”

风又起了，菊香漫过整条巷。阿婆把菊苗放在石桌上，与老张的“雪青荷”摆在一起，想着等明年春天，这新苗也该爬满墙了。她拿起针线，继续绣帕子上的菊瓣，阳光落在针线上，把银白的线照得发亮，像给菊瓣镶了层金边。

糖糕的甜、菊香的清、竹壶的暖，混在秋阳里，成了巷子里最踏实的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