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读名著，日子藏书间

刘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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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3、5来自网络资源

图4：自己烹饪红烧鸡翅

退休后，我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很，一头是孙子的书包，一头是厨房的灶台。接送他上学，变着法儿做营养餐，忙完这些，才有空坐在藤椅上歇口气。那天整理落了薄尘的书架，一本《四世同堂》滑了出来。年轻时囫囵读过，情节早模糊了，便想趁着孙子上学后的清静，再好好看看。

书里的钱默吟老先生，最让我心头一震。先前他就爱侍弄些花草，写两句闲诗，活成了院子里一抹淡淡的影子。可遭了变故，那脊梁骨反倒挺得笔直，眼里也多了股子硬气。这让我想起小区里的老文，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随口打趣两句他都笑着应。去年夏天，他孙子在幼儿园被打了，七十多岁的人，愣是拄着拐杖在园门口站了个把钟头，非要等对方家长来道个歉。人啊，骨子里都藏着股劲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护着家里人、护着心里那点念想的时候，谁都能成块硬骨头。

读到冠晓荷、大赤包那对夫妻，我这心里就像堵了团草。为了点眼前的好处，连祖宗是谁都能忘，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常拉着孙子的小手说：“做人嘛，笨点穷点不怕，可不能坏了良心。”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攥着我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其实我不盼他将来多有出息，只盼他记着，有些底线碰不得，有些东西——比如骨气、良心——比金银珠宝金贵多了。

翻到妞妞饿死那段，我没忍住，用纸巾抹了抹眼睛。合上书，看窗外阳光正好，孙子的小自行车歪在花丛边，车把上挂着的铃铛偶尔被风拂得叮当作响。厨房里飘来红烧鸡翅的香气，那是他最爱吃的。这太平日子，来得多不容易啊。年轻时总嫌日子过得慢，盼着快点往前奔，如今才咂摸出滋味，能安安稳稳地带孙子，看他跌跌撞撞学走路，听他奶声奶气学说话，目送他背着小书包独自进校门，就是天大的福气。

傍晚，孙子放学回来，吃饱喝足，就扒着我的膝盖要听故事。我没讲书里的动荡，只说：“爷爷给你讲太爷爷的事吧，他当年怎么把省下来的口粮，偷偷塞给邻居家吃不饱饭的孩子……”小家伙听得入神，小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或许，这就是《四世同堂》教我的最后一课：历史不用总挂在嘴边念叨，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把心里那些珍贵的念想传给孩子，就是对过去那些苦难最好的回应。

夕阳斜斜地照在书页上，摸上去温温热热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部书，年轻时读，看的是别人的故事；老了再读，字里行间晃悠的，全是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