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遗物

文学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亲的拐杖</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母的遗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怡辰</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亲与母亲,分别于2001年与1978年悄然离世,如秋叶静落,归于尘土。多年之后,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竟默默收藏了他们留下的两件遗物——父亲的拐杖,母亲的围巾。它们静卧于箱底,不声不响,却承载着岁月深处最沉静的回响。在那些泛黄的照片、旧去的衣物与零散的生活用具之间,这两件物件,于我而言,早已超越了物质的形态,成为家族记忆的精神符号:那根藤制的拐杖,撑起的不只是父亲晚年的步履,更是整个家庭风雨中的脊梁;那条褪色的围巾,缠绕的不只是冬日的寒风,更是母亲用体温守护家的温柔。</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亲晚年用过数根拐杖,有的是他自己寻来的,有的是儿女与晚辈孝敬的,出处纷杂,我已无从细辨。2001年冬,父亲病逝,我在整理遗物时,特意留下了一根藤条所制的拐杖。它朴素无华,却曾日日贴合父亲的手掌,陪他走过庭院小径、巷口斜阳。那根拐杖,是他晚年行走的依靠,也是我心中整个家庭在动荡岁月中未曾倾塌的象征——它不言语,却如一根无形的支柱,撑起了我们对坚韧与责任的全部理解。</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母亲走得早,1978年7月,五十六岁的她悄然离世,那时我刚满二十,尚不懂生离死别的重量。在她的遗物中,我独独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纯羊毛围巾。围巾已泛旧,边缘有虫蛀的孔洞,颜色也淡如暮云,却因年代久远而愈发显得珍贵。这围巾原是外婆所传,外婆逝于七十年代初,推算下来,它已走过近一个世纪的风霜。记忆中,母亲只在最冷的冬日才将它围上,走街串巷,一声声“豆腐!豆腐!”穿透寒风。那声音与围巾一同,成了我童年最深的暖意——它裹着母亲的体温,也裹住了整个家的冷暖春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回望来路,我家祖籍辽阳华子高丽沟,祖上或可追溯至河北邯郸。1935年,父亲年仅十五,日伪统治下民不聊生,靠耕种已难维生,便随祖父举家北迁,落脚本溪。一路颠沛,只为寻一口安稳饭食。1941年,父亲与母亲在本溪成婚,彼时日伪共治,市井凋敝,百姓如草芥。他们携手走过战乱与饥荒,在动荡中相依为命。1945年日本投降,解放战争又使本溪成为拉锯之地,三四年间,家无宁日。直至1948年解放,百业重兴,我家以“振兴东”为号,开起牛羊肉铺,才终于有了稳定的生计,支撑起子女的教育与家人的安康。</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母一生共育九子,却因旧时瘟疫肆虐、医疗匮乏、药费昂贵,三个年幼的孩子先后夭折。每当提及此事,母亲眼中总浮起一层薄雾,却从不落泪。她只是默默将围巾紧了紧,仿佛要把那些失去的温度,重新裹进活着的孩子身上。那条围巾,于是不只是御寒之物,更成了她隐忍与慈爱的见证——在最冷的天,她用最柔的羊毛,护住最弱的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再后来,经历了改革开放前的二十年,父母把我们六个子女培养成人,虽是艰辛,坚持不懈。遗憾的是1978年,整个家庭经济状况开始好转,母亲却突发疾病撒手人寰,令人痛惜。再二十三年,父亲也因病故去。父母用他们的一生,留给了我们的勤俭持家、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财富,一直影响着我们后来一路上的行为举止和待人接物。每当看到父母留下的遗物,我们都会得到警醒,去回顾和反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某日与侄儿闲谈,我提及收藏的这两件遗物,他轻叹一声:“你用心了。”我微微一笑,未作多言。其实,这何止是“用心”?那是岁月的机缘,是血脉的注定。当父亲的拐杖斜倚墙角,母亲的围巾轻覆箱匣,我仿佛看见他们仍在守护这个家——一个以坚韧撑起屋檐,一个以温柔织就暖意。这些遗物,不是终点的纪念,而是起点的延续:它们静静诉说,一个家族如何在风雨中站立,又如何在记忆里重生。</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