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的故事

深山幽兰

三个洋保姆（三）——汪太太的故事汪先生和汪太太是我丈夫先认识，回家告诉我有安徽移民来美国的俩口子，人极好。几天后我们在公园里见面了，汪先生中等身材，体形较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一看就是那种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人。她夫人圆脸弯眉，一双泡皮眼，散发着柔和光芒，尽管岁月在脸上留下一些皱褶，头发也花白，脸色黄黄的，一脸倦容，她常抿着嘴唇，像是在忍耐着病痛。他们夫妻俩带着俩个华裔孩子也在公园里，自然也是帮别人带的。 他们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来美的。汪先生的父亲是国民党的军官，1949年去了台湾，后辗转到美国。赴台前他将三岁的儿子交与自已的母亲，说好过段时间来接，这一段时间变得好长好长……台湾的父亲再没有见到大陆的母亲；汪先生也没见到日夜思念在台湾的妈妈，他们都进了“黄土县当县长”去了。年幼的汪先生跟着祖母在大陆吃了好多好多苦。汪先生在大陆一个中学当老师，中美建交后，父亲经过多年寻找，才找到了失散的儿子。那时汪先生已结婚生子，后来父亲为儿子在申请移民美国，在准备移民美国时，他们又超生了第二个儿子。经过几年的等待，终于在 1987年他们夫妻俩带着一对儿子，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祖孙三代人团圆了，相隔 38 年的思念啊！这一刻让泪水冲开了融化了。美国上空这一晚的月亮是特别特别的圆…… 在短暂喜悦后，面临的是生计大问题，而汪先生的母亲早已作古，父亲并没有多少财产，连房产都没有，他一个人风烛残年，住进了养老院，自然也帮不了他们的忙。他们俩口子不懂英语，也没有专长，江先生在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再书教了，他们只得从头开始。他们夫妻俩先在电子厂打工，大儿子已 11 岁了，在美国上小学，美国的小学到高中是免费的。小儿 3 岁进幼儿园没钱，又不能单独放在家里，在美国读书只要未满 14 岁的孩子，法律规定都要大人接送的。夫妻俩只得错开，一个上白班，一个上晚班，生活很艰辛，他们戏称自己是第二次下放“洋插队。” 几年后，江先生的父亲去世了。小儿子上小学了，大儿子已满了 14岁，可以顺带接送弟弟。后来他们觉得当保姆和在工厂打工的钱差不多，当保姆可以给现金，能逃点税，他们就一直帮人带孩子。可能是英语一直没过关，我看到他们俩都是各带一个华裔的孩子，工资只有带洋人孩子的一半。汪先生还是只带半天的，所以汪先生每天下午 3 点钟，还开车帮人接送孩子（美国的学生一般在学校吃中餐的，下午 3 时放学。）他们生活是捉襟见肘。在美国要么有很强的专业和高学历，找工作才工资高。要么有很好的身体去开长途大货车，或到建筑工地打工和当护士等一些带技术的工作收入才高些。再就是开餐馆做生意，搞经营的路子…… 汪先生显然是文——做不得相公，鲁——做不动工地上的体力活，还有读书人的衿持，靠带华裔的孩子打点零工，所以工资不高。他们在美国 25 年了，尽管夫妻俩很勤劳，但还是买不起房子，一直租房子住，政府每月补助几百元而已。这天我又在公园与汪太太碰面了，她说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我说：“他有绿卡又精通英语，你们在大陆连根拔地来到美国，他为什么不在美国发展？”她说：“大儿子喜欢上海，他在上海混得不错，有房有车的，自己办了一个对外咨询公司和二手房的买卖公司。过几个月他就要升级当爸爸了。”“啊！恭喜！恭喜你要当奶奶了！” 汪太太告诉我:“她的小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学会计的还没找到好工作，每月只在小企业帮人作几天报表报税而已，几百元一月。”我说：“如果在美国考上注册会计师，工资会高些，工作也好找些。”“他想边工作边考。我现在到处托人帮他找工作”。“会找到好工作的。”我安慰着江太太。江太太人极好，她肩周炎的病很严重，手都抬不起。这慢性病很磨人，没钱也没时间去看病。我每天下午在公园里帮她按摩一下，我们说着知心话。她说她丈夫不太体贴人，回家就坐着看电视，我手都抬不起了，每天回家还要做饭，不做儿子回家没饭吃。她又是极疼儿子的人。 我细谈着大陆近年的变化，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日子比以前好过的多了，好多人四十多岁或五十岁就退休了。她听了叹了口气伤感地说：“我是在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呢，原来是大陆生活不好才出来的，现在大陆生活好了，我却回不去了。”“你还可以回去，到你老家安徽省城买一栋房子去养老。”“我没脸回去，来前人们都羡慕地对我们说：“美国遍地是金，你们一家发财享福去了。”“如果一问在这里做保姆，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还是个穷人，脸没地方放啊？我现在美国人不是美国人，生活习惯都融入不了，英语不是很好，更进不了主流社会。说我中国人又不是中国人，树长千年落叶归根，可我回不去了。” 听她这样伤感地说，我劝她你可到上海大儿子家去。“去了，老妹你不知道呢，儿媳妇不知我们在美国是当保姆的，她们生活很大手大脚，天天在外面吃饭，一顿饭就是我在美国一天的工资，虽然不是用我的钱，吃得我心里难受啊！表面上我还得装富人。虽然儿子媳妇人很好，但我更不能花他们的钱，自己有时还得打肿脸充胖子。我先生马上快满 65 岁了，他快有点退休工资了，就能住进美国的养老院。”一个月后汪太太来向我来告别：“说她的小儿子找到正式工作，月薪有三千多美金。大儿子要她去上海，因为儿媳快要生了。”“哇！别人千方百计花几十万美元到美国去生产孩了，就是为了那张能变成美国人的绿卡！你儿媳怎么不去美国生孩子？”我说。“我儿子就是要把孙子生在中国，让根重新插回祖国的土地上！”“哦！我向她伸出大拇指！大姐，你要保重你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她说她儿子已经请好保姆，但还是要她去把关。”“那好，你回大陆去吃些中药，扎点银针，做下理疗，彻底治好你的肩周炎，祝你一路平安！”我们像美国人拥抱惜别。我时常想起汪太太，不知她的病好些没有，在上海过的快乐不…… (请不要对号入座，人名，地点，故事有些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