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堂与地獄——</p><p class="ql-block">宋安群音乐剧剧本《渔夫和金鱼》与博尔赫斯</p><p class="ql-block">(评论) </p><p class="ql-block">绿线女</p><p class="ql-block">(转载自“燃情音乐剧网”)</p><p class="ql-block">—一《渔夫和金鱼》发表于《中国剧本》2006年第六期头条—— </p><p class="ql-block">——获第五届中国戏剧文学奖金奖——</p><p class="ql-block"> 我赞成一篇文章说的,发表在《中国剧本》杂志的音乐剧剧本《渔夫和金鱼》,“接续了但丁的《神曲》主题的余绪”。它的确描绘了一幅新地狱的状况,置那些极端的不义者在地狱里饱受惩罚和煎熬。</p><p class="ql-block"> 这音乐剧的故事是饶有兴味的。在互联网上,俄罗斯诗人普希金笔下的金鱼女王,受上帝委托,作为天使到人间收集大数据,试探世间男人受权、钱、色诱惑的承受力。她已经诱惑了9999个,他们全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第一万个是渔夫。金鱼佯装受困于海滩,他救了小金鱼,小金鱼承诺,帮他实现他提出的权、钱、色享受。小金鱼引渔夫上到天堂去,享受终极的权、钱、色乐趣。在极权夜总会,包括希特勒在内的黑权-极权者们是一些天天鞭打别人,又时时被别人鞭打,被打死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又被打死去的狗;在黑金俱乐部,黑金人是每天以黄金拌大便、一日进九餐的大腹便便的饕餮大亨。在情色温柔乡,荒淫者们是被美女耗干淘虚的美容塑身保健药品的药渣。渔夫消受不了这一切一切的享受,意识到追求顶级的权、钱、色欲望,到了手都是噩梦。遂改弦更张,他只爱恋、追求金鱼女王。可是,金鱼女王是负有上帝使命的,她继续到网上试探其他男子去了。</p><p class="ql-block">这剧本对“天堂观”颇有新说,其Rap告诉我们:</p><p class="ql-block">“网络是最自由辽阔的星空,</p><p class="ql-block">网民是星星,结成最活跃的星团,……</p><p class="ql-block">十个手指滴答滴答滴答键盘上跳踢踏舞,</p><p class="ql-block">哪里去找天堂,天堂就在网上我们放言无遮拦。”</p><p class="ql-block"> 是的,哪里还有比今天的互联网络这么更能自由说话、民主表达、迅快传播的天地?它是民众好不侥幸才圆了的一个美梦,是革命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成果,是德先生和赛先生迟迟才赐予当代的最珍贵的厚礼。网络的确就是一个天堂。</p><p class="ql-block"> 剧本以Rap告知,天堂不止一个:</p><p class="ql-block">“我们卑微因此善良我们平凡因此没有包天的豹子胆,</p><p class="ql-block">我们不敢作恶不敢使坏我们做人不敢有邪念。</p><p class="ql-block">生来没有靠山白手去闯天下今生注定流大汗,</p><p class="ql-block">高山大海不挡我行路努力埋头苦干仰头大步走向前。</p><p class="ql-block">不管我多高矮伸长我的双手就能超过我的高度,</p><p class="ql-block">网络是精神天堂再建一个物质天堂我们就成仙中仙。”</p> <p class="ql-block"> 有说是国家强大否,国民幸福否,看一国GDP。这固然说明问题。但是,广大民众(而不是已经太多太多了的贪官污吏)荷包里有与发达国家人民一样多的Money ,即RMB或者USD ,那才真正成为游走于精神、物质两个天堂的“仙中仙”。</p><p class="ql-block"> 话又说回来,无论网络天堂也好,物质天堂也好,音乐剧剧本说的只是文学的想象。至于人们的享受是否感到幸福,生活毕竟是不可量化的。近年受一个堪称世外桃园的不丹王国的启发,国人中有人提出了应该像不丹一样,不是用金钱,而是用“幸福指数”来衡量自己城市子民的“幸福度”。不丹人是否真的幸福,视域、观点、立场不同,即使去了都不一定说得清。姑且相信不丹人幸福,我毫不怀疑玩惯了“数字”把戏势不可挡的高如在“天”的上层官员,以及声声相应的媒体,能够立即就玩出一份国人的“不丹指数”表报于世,像当年玩魔术似地报道某县稻谷生产放卫星,亩产13万斤,让该县人众“幸福指数”爆表,顿时达到“天堂指数”顶级。所以,民众幸福不幸福,“天”认定还是不行,“地”认定才着实。</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文章似乎还是离题,与博尔赫斯脱节。音乐剧剧本《渔夫和金鱼》与阿根廷这位文学大师有什么关系?其关联就在关于天堂、地狱、美梦、噩梦的阐述上。这部音乐剧剧本确实以独到的笔触,特写、放大了隐秘的世情,点到了人性的软肋,写出了一种文学化的社会生活的可能性。但是其形式毕竟是剧本,以形象、故事来暗喻作者的思想和观念。因而我们需要搬动大师,让他以更直接、明晰、透切、精辟的阐述,来加持印证这剧本的意义。所要链接的这位世界闻名的文学大师博尔赫斯,虽然晚年失明,但是却具有非凡的千百倍明澈于常人的智者之亮眼。他早在与美国著名学者威利斯.巴恩斯通的对话中,恰好给出过精彩的有关简说:</p><p class="ql-block"> “噩梦也许是夜的寓言……或者也许它指夜的幽灵……噩梦是地狱存在的证明。在噩梦中我们感受到一种十分特殊的恐惧,它完全不同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恐惧……也许在某地有一个国度,那儿的一切都是噩梦……”</p><p class="ql-block"> “至于地狱,依我看它不是一个地方。人们也许是由于读了但丁的《神曲》而觉得地狱就是一个地方,但我视之为一种状态……一个灵魂如果受到神的诅咒,则他将永远难逃地狱之苦……被神诅咒者戚戚于地狱,而在天堂其哀愁更甚……”</p><p class="ql-block"> “在萧伯纳的剧本《人与超人》中,整个天堂与地狱的样子都实实在在地写了出来,没有奖赏,没有惩罚,那是一种灵魂的状态。与其说灵魂寻找通向地狱或天堂之路,不如说灵魂把自己变成地狱和天堂……”</p><p class="ql-block"> 他还说:“我们知道在我们生命的每一时刻,我们不是做对事就是做错事。我们可以说,就在我们做事有错有对的时候,末日审判始终在进行着。末日审判并非要等到最后才开始。它始终在进行着。”</p><p class="ql-block">我注意到,博尔赫斯讲述的天堂和地狱,是和神以及灵魂联系在一起的,他强调了天堂、地狱与人的灵魂状态的关系、“神的诅咒”的威力和“末日审判”的神圣,以及“末日审判”是什么时候进行的,从而表达了对神性的信仰和敬畏。</p><p class="ql-block"> 而在我们的当下社会,“我们是无神论者我们怕谁?我们不信有什么天堂地狱我们怕什么诅咒?什么末日审判?迷信的玩意儿!我们没有灵魂!彻底的无神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无数类似《渔夫和金鱼》中的黑权-极权人、黑金人,正这样堂堂皇皇地打着光彩的、毫无顾忌的大旗,招招摇摇地走在大路上,舒舒服服地进到自己认为的天堂里,一边享受黑权、黑金带来的既得利益,一边冷眼坏笑老实本分的民众在服服帖帖、汗流浃背地“扒分”养命。博尔赫斯大师的论述再深刻,在他们眼中也只不过是迂腐的痴话屁话。这些无耻之徒,非但不感觉到自己受神的诅咒而将哀愁于天堂、戚戚于地狱,相反地,倒常常讥讽神性,调侃末日审判,恣肆张扬在他们自己的天堂里取乐。没意识到冥冥中末日审判时刻在进行着。</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们只好无奈地对大师说:对不起了,博尔赫斯!尽管你说过你读过老子《道德经》的许多种译本,读过英文和德文版的《红楼梦》,还读过H.A.贾尔斯的《中国文学史》,可是你还是并不了解这些书中所涉及的这个国度,不知道,如今我们这里好些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油盐不进”的坚硬板块。这些板块缺失当代文明的熏陶,没有神圣信仰的约束,道德被弄得失范,高台讲章被弄得很虚伪,如今正在开始道德降维,用衡量小学生道德修养的最低标准来要求成年人奉行呢。</p> <p class="ql-block"> 其实,坏人就尽管让他们坏去,世上的好人还是多的。古往今来,不知有过多少如同博尔赫斯这类关于为人处世的哲理洞见、至理名言、严厉训诫、恐怖威吓,可是,何时何曾真正有坏人心怀畏惧?唯有绞索和手铐真的套在他们身躯那时,才会使他们发抖。只是,还可慰藉博尔赫斯的是,像花木天天都乐于趋向阳光和雨露一样,智者的言谈在好人的心里总会引起共识和得到共鸣,这对于好人总不会是嫌其多的。</p><p class="ql-block"> 音乐剧剧本《渔夫和金鱼》最后有几句Rap很有意思:</p><p class="ql-block">“人有优势劣势好像日月行在天千百年人性没有变,</p><p class="ql-block">好奇冒险是双刃剑舞了千百年是非总是说不完。</p><p class="ql-block">黑权投怀黑钱送抱轻易获取谁人不曾凡心动?</p><p class="ql-block">艳丽情色招摇过眼抱拥娇躯哪个看了不垂涎?</p><p class="ql-block">铁了你的心肠坚守你的定力也就有了分界线,</p><p class="ql-block">选择美丽你就美丽选择邪恶你就邪恶界尺就在你心间。”</p><p class="ql-block"> 已述的博尔赫斯关于“灵魂把自己变成地狱或天堂”的这一系列谈话,很形而上,耐人咀嚼,能点亮我们的心灯。音乐剧剧本《渔夫和金鱼》这几句Rap,算是很形而下,很接地气,尚能受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