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

篱笆小院

　　孩子高考结束闹着要买一台单反相机，然后沉迷于拍摄各类景物。有次大家一起去爬山，他拍照时举着相机弯腰向前或退后弓步移动相机，一会蹲下甚至把相机贴近地面，各种稀奇古怪的拍摄姿势都有。

当时我觉得好奇，照相馆里不是被拍的人才需要摆姿势配合摄影师吗？山间的树木岩石小溪又没有表情，拍个风景还要这么费劲折腾。

孩子打开相机让我看他拍的照片，同样的山川树木岩石小溪，在他用不同的姿势拍出来时呈现出不同的效果。站直身体时拍出的照片是平常的视角，蹲下拍的照片连岩石上的青苔绒叶都清晰可见；仰拍的树木在蓝天的映衬下从枝丫间透过太阳的光线。

换个角度，竟然能看到普通视觉很难发现的不同镜像。

那换个角度看问题呢？

大概是2004年吧，我下班后在村口遇到一个人在翻垃圾箱。当时觉得是捡垃圾的也没在意，走近时那人抬起头来看我，就感觉这个脏兮兮的小伙子表情非常尴尬，心里猜测他是饿极了在找东西吃。到家立刻拿了只袋子装了一些饼干和水果下楼去送给他。那人极力推辞不肯收，我说没关系你收下先垫一下肚子再说。后来我在车库门口洗菜，那人在邻居家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脸来向我道谢，并执意问我姓名。我对他说一点点东西不要在意，谁都有难处的时候。小伙子眼眶微红向我深深鞠躬并挥手离去。

我的本意是帮助他暂时缓解饥饿，但邻居阿婆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说年纪轻轻的人好手好脚的怎么会饿肚皮，肯定是懒惰的缘故！是个贼骨头都说不定！你又不了解他的底细，好人坏人都不知道，平白无故地送东西给他吃又不会记得你的好；不如给隔壁的小孩，大人还会说某人的老婆嘎客气给了零食。

我被邻居义愤填膺地指责说得无言以对，觉得邻居的话不无道理，但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需要接受她的批评。

我多少有点闷闷不乐。孩子放学回家听我说了事情经过，儿子说：“妈，你怎么不烧一碗饭给他吃？那个人肯定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不然一个后生哥怎么会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我说当时家里没人啊，我也不方便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也没想那么多啊，苹果和饼干也能对付一下肚皮的。儿子说：“妈妈你是好人。”，我才略觉安慰。我没把邻居的对我的指责讲给他听，一个孩子也理解不了有些成年人对陌生人无端的恶意揣测。

有次和父亲聊天说到此事，我突然觉得委屈，我并没有妨碍邻居的任何利益，当时出于最基本的善意帮助一下陌生人。父亲说：“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你看到了那人的饥饿所以给了他食物；邻居看到了那人陌生的面孔，出于对人情世故的了解所以给出了也许是坏人的判断；小孩子的内心还没有被世事污染，因此对你的善良给出了妈妈是好人的评价。这件事你没有做错，只是太多人的人看重眼前利益往来而缺失了人性本该有的善良。还有，做人问心无愧，无需在意别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