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二十八年前，妈妈从省城的医院回来，那时已经快到深秋了。她去了临汾的妹妹家休养，因为那里离医院近，两个妹妹照顾她也方便。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我是家里的老大，妹妹们这样轮流照顾妈妈，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收拾了东西也去临汾陪她。我心里清楚，妈妈的病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能多陪她一会儿是一会儿。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晚上安静的时候，听着妈妈微弱的呼吸，我就会想起她年轻时高大的样子，现在却被病痛折磨得瘦弱不堪。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妈妈只能喝下几口稀粥。我就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今天做面汤，明天做蛋汤。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蛋汤的做法很简单：在青花瓷碗里打一个土鸡蛋，用筷子轻轻搅散，然后用滚烫的开水顺着碗边冲开，金黄的蛋花就旋转着浮起来了，再撒上几粒葱花，看起来很好喝。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但是妈妈因为长期吃药，胃口不好，而且她得的是喉癌，常常喝不了几口就放下了。我还是不死心，就在汤里加了点新鲜的菠菜，再放点糖，希望能让她有点食欲。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b><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每次我端着蛋汤走到床边，妈妈都会睁开她那浑浊的眼睛说：“你也喝一碗。”我摇摇头，说刚吃过，不饿。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妈妈就不说话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用枯瘦的手摸着碗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喝，我也不喝。”我只好去厨房也给自己冲一碗。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我们俩就坐着，各自捧着青花瓷碗，慢慢地喝。热气腾腾中，妈妈的脸看起来很模糊。这模糊中，我好像看到了她年轻时的样子，那个在煤油灯下给我缝衣服的妈妈。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家里很穷，我饿得直哭。妈妈就养了三只“芦花鸡”，每天给我冲蛋汤。鸡蛋很珍贵，她自己从来不吃，都留给我。我捧着粗瓷碗，“咕咚、咕咚”喝得很开心，她就在煤油灯下补衣服，时不时抬头看我，眼里都是笑。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时候的蛋汤，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不仅暖了我的胃，还滋养了我的身体，更温暖了我的童年。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现在我给妈妈做的蛋汤，和五十多年前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喝汤的人和看的人换了位置。妈妈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好像卡在喉咙里。我看着她难以下咽的样子，看着她青筋凸起的手，我背过妈妈，眼泪止不住地流……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想起妈妈的手，曾经那么灵巧地打散蛋液，稳稳地端着滚烫的碗。现在她的手放在褪色的蓝布被面上，像两片干枯的梧桐叶。这双手曾经给我做过多少顿饭，洗过多少件衣服，现在却连端碗都吃力。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妈妈端起碗，每喝一口都要停一下，每一口都是勉强咽下去的。我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就转身推门出去，失声痛哭……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时候，妈妈的蛋汤凉了，我就要去热。妈妈总说不用麻烦，但我还是坚持。热过的蛋汤有点腥，但总比凉了好。妈妈没办法，只好由我。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热汤的时候，我站在厨房的煤炉前，看着窗外的老梧桐树。秋风一吹，黄叶就一片片地掉下来，每一片落叶都像是一个过去的日子，提醒我时间的无情。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有一天，妈妈咳得很厉害，蛋汤只喝了两口。我劝她再喝点，她摇摇头，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你小时候……”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突然想起五十多年前我咳嗽时，她也是这样，用温暖的手掌，拍着我的背。那时候她的手掌柔软有力，现在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骨头。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碗蛋汤，从妈妈手里传到我手里，又从我手里传回妈妈手里。这五十多年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呢？谁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汤要趁热喝，凉了就腥；我只知道，现在的人要好好陪着，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i> 这碗简单的蛋汤，承载了太多说不出的感情。它是母爱的延续，是亲情的纽带，是生命轮回的见证，更是一个儿子对妈妈最深的爱和不舍…… </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窗外的老梧桐树还在掉叶子，一片又一片，静静地落在青砖地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5.10.19</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