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初冬雪（散文）

张修梦

图片：网络

又是一年初冬雪

文/王乙如

又是一年初冬雪。雪过天晴，偏巧撞进一个月悬中天的夜，清辉如练，将天地浸得透亮。我披了衣裳走出家门，踏着郊外蜿蜒的小路漫行——抬眼是皓魄当空，低头见素雪覆阶，远处的田野与屋舍裹着一层薄绒，连屋檐的棱角都被雪揉得温柔，活脱脱一幅素墨勾勒的淡彩画。置身这银白世界，白日里伏案的疲惫、琐事的烦扰都像被雪水消融，连目光都变得轻软，恍惚间竟觉自己也成了这景致里的一笔，沾着几分诗意的灵动。

恍惚间，倒忆起儿时玩雪的趣事来。从前每到初冬，等一场像样的雪落定，我总爱寻一块没人踏过的雪地——那雪要够厚，够白，像刚揉好的棉絮铺在地上，连一丝纹路都没有。我会蹲在旁边看很久，看雪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看风掠过雪面时掀起的微澜，然后猛地扑上去，任松软的雪没过膝盖，鼻尖沾着雪粒的凉，心里却觉得浑身都被洗得干净，连衣角的俗气都褪了去（那时还不懂“受洗于自然”这般说法，只知这份洁净最难得）。有时也会踩着小皮鞋，在雪地上印下串串脚印：有的走得笔直，像要朝着远处的树影奔去；有的绕着圈，画成歪歪扭扭的圆。画完了便回头瞧，看那些小小的印记在雪地里闪着光，自己忍不住偷偷笑，连风里的寒意都忘了。

这份心境，竟延续到了如今。我依旧偏爱独守一份清静，也依旧想在生活里踩出“干净的脚印”——只是如今的路，不像儿时的雪地那样好走，有时要跨过沟坎，有时要顶着风雪，踩得累了、难了，却还是会在回头时，为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浅浅一笑。

就像今晚，我又独自寻到一片平整的雪地。月光洒在雪上，亮得能看清每一粒雪晶的轮廓。凝视许久，忽然有股孩子气的冲动涌上来——我踩着碎步走进雪里，先是画一道弯弯的弧线，又顺着弧线踩出平行的痕，偶尔故意让脚印交叉，看它们在雪地里织成浅浅的网。那一刻，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扑在雪地里的孩子，眼里只剩雪的白、月的明，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无邪的顽皮。竟还想躺下来打个滚，让雪粉沾满身，扬起来，再扬起来……

念头刚起，忽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孩童，急忙抬头望向四周——天地间只有我，只有漫无边际的雪，只有悬在头顶的明月，连风都静悄悄的。我忍不住又笑了，是笑自己突如其来的孩子气，还是为这片刻寻回的童真而欢喜？一时竟分不清。

只是如今的我，早已不复年少时的康健，握着衣角的手指，连冬日的风都觉得凉。可此刻被这雪夜拥着，被月光裹着，倒生出几分暖意来。于是迎着月光，又轻轻呼了一声：

又是一年初冬雪！

【注】本文作者原名王辉，修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