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回顾金门战役 11 金门战前找船难</p><p class="ql-block"> 原第244团组织股副股长 宋 诚 然 受 命</p><p class="ql-block">1949年9月中旬,平潭岛战斗胜利结束,我244团兵不解甲, 马不卸鞍,又奉命南下参加金(门)厦(门)战斗。</p><p class="ql-block">渡海登陆作战, 首先要有船。团首长把征集民船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带着有20多 人的团集训队(都是班、排干部,是战前储备骨干和干部的临时性组织),一面沿海南下,一面征集船只,团集训队也改名为船管队。</p><p class="ql-block">平潭战后,团里只有五、六条木帆船,我们二十几个人分乘这五、 六条船,开始航海南下,执行我们从来没有执行过的任务。</p><p class="ql-block">对于我们这些“旱鸭子”,坐船代替步行却不是一件美差。开 头,有的同志见了这一片汪洋大海就头晕,有的坐上这摇摇晃晃 的帆船就呕吐。九、十月份,正是闽南台风季节,乘船如同打秋千,晕船呕吐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再加上空中还有敌机袭扰,随 时都有生命危险。</p><p class="ql-block">在战前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天天和风浪搏斗,和敌机周旋,每到驻地,顾不上休息,还要这村跑那村地征集 民船,动员船工。这确实是个苦差事。</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们船管队的同志都 深知这一任务的重要,因为渡海作战,有兵无船等于零。所以再苦 再累,大家都心甘情愿。</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口号是:多找一条船,就多一份胜利的把握。</p><p class="ql-block">初 航</p><p class="ql-block">闽南是刚解放的新区,基层尚未建立人民政权组织,征集船 只,动员船工,都要我们自己去做。</p><p class="ql-block">在去泉州湾的航行中,有一天 因海上风浪太大,只好拖船上岸,在海边一个小村子里住下。我 们发现海岸树丛中有几条木帆船,大家十分高兴。但是这些船的 船主是谁呢?我们又不会说闽南话,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p><p class="ql-block">恰好 我们住在一位华侨家里,房东正在家,我们就向这位华侨说明了 来意,并请他出面帮我们找到船主,动员船工送大军(当时当地群 众称解放军为大军)解放金、厦。</p><p class="ql-block">这位侨胞深明大义,不仅答应马 上去找船主,而且主动提出借船、雇工费用全由他承担。我们十分 感激,临走时,我们给这位侨胞留下了表扬信,称赞他的爱国支前 行动,以示证明和感谢。</p><p class="ql-block">我们船管队的同志大都没见过海,更没坐过船,缺乏航海知识 和经验,我们就拜船老大为师,了解水文海情,学习开船、管船、保 管船的经验,同时又不断向他们宣传支前光荣的道理。</p><p class="ql-block">在生活上, 给他们特殊照顾,让他们吃好、喝好(喝酒)、抽好(有的不仅抽香烟,还抽X片)。就这样,我们团结船工,同心协力,征船工作进 展顺利。</p><p class="ql-block">一次,我们船队正在海上航行,发现天边突然出现积云,船老大断定将有大风袭来。我们赶紧招呼船队靠岸,刚把船拉上岸, 狂风就袭来,海上巨浪滔天,避免了一次损失。</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我们航 行的前方有一个无风三尺浪的海口,这里经常发生航行事故。我们 听船老大的话,选择了一个风平浪静的白天通过,等我们的船队接 近这个海口一看,哪里是无风三尺浪,那浪象一座座奔腾咆哮的大 山,我们的木船,一会被推向峰顶,一会被摔进谷底,虽然大家晕船很厉害,都两手死死抓住船板,稍一疏忽就会被大浪打入海里, 等我们的船队冲出“虎口”,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p><p class="ql-block">在这初次出师的航行中,由于我们尊重船老大的经验,按航海 规律办事,虽然遇到不少险情,但都顺利通过,船只损坏不多,有 点小损坏也能及时修理好,再加上沿途注意发动群众,当我们到达 泉州湾时,已有了十六、七条木船和四、五十名船工了。</p><p class="ql-block">经过这段初航,我们这些“旱鸭子”增长了不少航海知识,更 深知征船之艰,护船之难。</p><p class="ql-block">为了保护船只不受损失,每次靠岸,我们都把船从海里拉到岸上,每次启航,又要从岸上把船拖下海去。 这样拉上拖下,我们的双腿都被礁石和海蛎壳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谁也没有过怨言。我们船管队的同志,每人都有固定管理的船只, 日夜轮流守护在船上。船就是我们的家,船就是我们的命,保护船只就象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p><p class="ql-block">闯 关</p><p class="ql-block">泉州湾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便于船只疏散隐蔽,我们决定 在这里休整几天,就地征集民船。这时因攻金任务紧迫,为了加强 船管队的领导,团里又派樊景禹参谋来和我一起负责船管工作。</p><p class="ql-block">当时我俩分工,我继续做船工的工作,并组织船工检修船只,樊参谋带领班、排干部就近征集民船,动员船工。经过一番努力,我们已有了二十七、八条木帆船,七、八十名船工了。</p><p class="ql-block">这时,我们曾试图 以船工为师,组织班、排干部训练,掌握开船本领。但因攻金任务 紧迫,我们的船队立即开出泉州湾,向莲河湾进发。</p><p class="ql-block">金秋十月,海上大风不停,船队无法航行。正在这时,团里传 来命令:攻金在即,船队火速前进!此后,每天团里都限时让船队赶 到某地,并明确指示:风再大,船也要开,不能贻误战机。</p><p class="ql-block">为了执行命令,我们动员,实际上是强制船工开船。</p><p class="ql-block">10月15日左右的一 天早上,我让管船的同志带着船老大统统上船,冒着六级大风启 航。结果船离岸不远,就有两三只船撞坏,我乘的那条船,也触礁 而撞坏,只得把人转移到另一条船上,大家十分心痛。</p><p class="ql-block">由于违反了 航海规律,我们的船只损坏现象,接二连三地发生。再加上每次启 航和靠岸,因风浪大,船只损坏越来越严重。当我们的船驶入围 头湾时,只剩下八、九条船能继续航行了。</p><p class="ql-block">这时又接到团指挥所 的命令,要我们在20号前,把船开到大嶝岛待命。</p><p class="ql-block">我记得是10月20日或21日那天,我们冒着五、六级大风下海, 由樊参谋在前带队,我在最后压尾,火速向大嶝岛开进。</p><p class="ql-block">航行中, 我发现船好像一直向金门驶去,我着急地责问船老大,要他立即改 变航向,船老大告诉我,现在船行侧风,速度很快,突然变向,就会翻船。并向我保证决不会开到金门,愿以脑袋作保,我这才放了 心 。</p><p class="ql-block">这天风浪虽大,碧蓝的天空却万里无云。大约是上午10时左 右,就听见老远有敌机嗡嗡的响声,我马上意识到是敌机来扫射 轰炸我们的船队来了, 一眨眼间,敌机已临空。</p><p class="ql-block">我立即命令大家 作好准备,先叫船老大用绳子把舵杆捆结实,指挥大家躲进船舱, 这时敌机正向我船俯冲射击,政治处的小李惊慌中跌下海去,再也 没有见到他的身影。</p><p class="ql-block">我一直蹲在前舱观察,只见敌两架战斗机向 我们船队轮番俯冲扫射,我乘的这条船后舱也中了两弹。大概敌 机认为扫射成功了,也许子弹已打完,才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等敌机走开,我 就赶快叫大家把船体被打穿的洞,用被包堵住,幸好船上的人无伤 亡。这时我又发现在我们侧后,民运干事齐会三等同志乘坐的船, 篷帆已被敌机打落,船舵大概也已失灵,船随水飘,已离金门很 近。这条船一直没有归建,齐会三等同志也一直下落不明。</p><p class="ql-block">我们的船队,经过风浪的冲击和敌机的袭扰,闯过一道道险关,到达指定地点大嶝岛时,只剩下7条船。船管队的同志一个 个精疲力尽,疲惫不堪,团首长见到我们这个狼狈像,心痛地让 我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迎接新任务。</p><p class="ql-block">当我们内疚地汇报到只带 来7条船时,团首长十分满意地说:现在谁能搞到一条船,就给他 立个大功!</p><p class="ql-block">是呀,不就是因为船只不足,攻金的时间一拖再拖吗?此时此刻,各级指挥员最焦急的就是船!</p><p class="ql-block">反 思</p><p class="ql-block">金门战斗,我登陆部队指战员,浴血奋战,打得英勇,打得顽 强,但终因后继无援,弹尽粮绝而失利。</p><p class="ql-block">那么造成后继无援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呢?很明显是船只不足。</p><p class="ql-block">假定当时第一梯队有六个团 登陆,同时船只组织、管理、使用得当,争取半数返航运载第二梯 队,或另储备一批船只运载第二梯队(当时如果把征集船只工作,放在战备的突出地位来抓,征集更多的船是可能的),那么战局将 是另一种结果。这一点敌人也是承认的。</p><p class="ql-block">当时参战的国民党19军 军长刘云瀚,在1979年写的《追述金门之战》一文中写道:“如果共 军按照其计划使第二梯队顺利过海登陆,则我军之胜利,定然要 经过一场更艰苦之奋战,和付出更重大之牺牲代价……”。</p><p class="ql-block">在新区征集民船,困难很多,要把征集的船带到前线,困难更 大,这就要熟悉水文海情,按航海规律办事,如果违背了航海规律, 就要碰钉子。</p><p class="ql-block">我们的船带到目的地,损失了四分之三,主要原因 是,指挥机关按陆地行军的要求,对待海上航行,甚至每天从甲地 到乙地的行程,都规定得死死的。这样一来,不管潮汐涨落、风浪 大小,都要硬着头皮开船,结果我们一个多月辛苦劳动的成果,大 部分被礁石撞碎,大海吞没。</p><p class="ql-block">当然,用木帆船对付军舰、飞机、坦克、大炮的时代,可能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即便是有海、空军运载和支援的渡海登陆作战, 如何保证一次运载足够兵力,实施抢滩登陆,如何根据水文海情, 掌握航海规律,仍然是渡海登陆作战的重要课题。</p><p class="ql-block">从这个意义上 来讲,认真吸取金门战斗在“船”这个问题上的教训,对未来现代化 渡海登陆作战,也是有教益的。</p><p class="ql-block">1990年12月于北京</p><p class="ql-block">冒着敌人的炮火抢滩登陆</p><p class="ql-block">原第244团侦通连副连长 朱学友</p><p class="ql-block">金门战斗距今整整四十三个年头了,每当回想起当时的战斗 情景就心痛。</p><p class="ql-block">我是山东省潍坊市寒亭区固堤镇大流河村人,1923 年生,1944年1月入伍,1945年入党。入伍后当过战士、班长、排 长。</p><p class="ql-block">打金门时,我是第28军第82师第244团侦通连副连长。1949年 渡江战役,我曾随突击营负责抢滩挂联络灯,按时完成了任务。这 次打金门,也是夜间登陆作战,团首长又把挂联络灯的任务交给了 我。</p> <p class="ql-block">1949年10月24日傍晚,我和通信员小马还有一个通信员(已记不起姓名了),扛着两米多长的竹杆,提着上写“244团登陆点”七个 红字的大灯笼,上了突击营3营营长刘忠义乘坐的营指挥所的木 帆船,直到深夜12点才提锚启航。</p><p class="ql-block">船刚开出大嶝岛,8连1排的 船舵被风浪打断,船在海上直打旋, 一排刘排长在船上大喊大叫 地向刘营长报告了情况,刘营长说:“船坏了就快回去吧。”</p><p class="ql-block">我们的 船队离大嶝岛越来越远, 一会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海上一片漆黑, 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浪声,同志们都聚精会神地瞅着什么也 看不见的前方,随时准备抢滩登陆。</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航行了多少时间,忽然金门敌军的探照灯一齐打开, 一条条白光柱扫来扫去,把海上照得通明瓦亮,像白天一样。就在 这时,敌人的枪炮一齐向我们船队开火,我们的船队冒着敌人的 炮火飞速向滩头冲击,船上的伤亡不断增加,大家也顾不得水有多深,纷纷从船上跳入海中。</p><p class="ql-block">我和两个通信员举着灯,拖着竹杆, 拚命往岸上冲。海滩上风急浪高,联络灯点不着,敌人的火力又 集中向滩头射击, 一个通信员牺牲了,小马也负了伤,这时大部 队已纷纷抢滩登陆,我和小马丢下灯随登陆部队一起冲上岸。</p><p class="ql-block">我 们前进了200多米,有一个地堡,团临时指挥所就设在这里。在这 里我见到了邢永生团长、尹梅村股长(保卫股)、项军医,还有几个 通信员、报话员。</p><p class="ql-block">邢团长叫我带两个通信员,到指挥所西南角 一高地上监视敌人。邢团长手里没有掌握部队,身边只有一个乔 参谋,团指挥所与各营既未架通电话,也未取上联系。</p><p class="ql-block">为了解部队 进展情况,拂晓前邢团长和尹股长、项军医,还有两个通信员一起 到前面1营阵地了解情况。不一会又赶了回来,说1营部队也都 打散了,耿守安营长手里也没有掌握部队。</p><p class="ql-block">25日天刚放亮,邢团长一行还未来得及返回团指挥所,敌人在 8辆坦克掩护下,自东往西开始向我占领阵地反击,我团各营连 奋起顽强阻击,战斗十分激烈。</p><p class="ql-block">由于部队登陆后建制混乱,海滩 上又无有利地形可以利用,部队伤亡惨重。</p><p class="ql-block">在邢团长带领下,我们 十来个人向西突围,邢团长边跑边喊:“赶快向251团方向靠拢!”</p><p class="ql-block">我 们猫着腰在草丛中转移,敌人和坦克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边追边 打。跑了不到三百米项军医脸部负轻伤, 一会邢团长背部也负了 伤,项军医赶忙拖着邢团长钻进草丛里,估计是给邢团长包扎伤 口。</p><p class="ql-block">我们继续往外冲,忽然一发战防枪子弹打到我的右髋骨上,髋骨被炸得粉碎,我当即昏了过去。醒过来一看手表,已是9点多钟了。我躺在一块地瓜地边上,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右腿全麻木 了,一动也不能动。</p><p class="ql-block">我抬起头向四下里看了看,敌人已越过我们继续向西攻击,在我前方不到10米的地方,尹梅村股长也趴在地上, 我摆摆手叫他过来,他撑起两臂想向我这里爬,但一步也没有爬 动,他用手指指肚子说:“我不行了!”他腹部负了重伤。</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们俩一会昏迷过去,一会醒来互相打打招呼,互相安慰鼓励。</p><p class="ql-block">下午,几个国民党士兵持枪押着二营副教导员王明图走过来。</p><p class="ql-block">王副教导员走的很慢,敌人不断用枪托打他,他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我却没 有讲话,我也没向他打招呼。</p><p class="ql-block">下午5点多钟,2营某连指导员张连汉 身披一条灰毯子从我身边走过,他发现我负了重伤,亲切地对我 说:“天快黑了,我背你到村里去吧!”</p><p class="ql-block">说完就动手拉我,他一拉,我的腿痛得要命,只好又把我放下。他见背不走我,就把披在身上 的毯子取下盖在我的身上,不言不语地走了。</p><p class="ql-block">一觉醒来,已是26 日早晨,我抬起头连喊三声“尹股长”,可是尹股长再也没有回音 了 。</p><p class="ql-block">整整一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伤口火烧火燎地痛,我实在不想再 活下去了,就从腰里抽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拉了弦,没想到下船时手 榴弹浸了水没有响。</p><p class="ql-block">这时我又想起有人说负伤流血不能喝凉水, 喝了凉水就会血流不止而死去。</p><p class="ql-block">我躺的地瓜地边上就是一条小水 沟,我使劲地探着脑袋喝了个够, 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天,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除了偶而听到枪炮声以外,什么 也不知道了。</p><p class="ql-block">27日上午,两个国民党士兵带着四个老百姓,用简易担架,把 我抬到一个村子里,这里已集结了许多我们的重伤员。下午,又用 救护车把我们运到码头,送上了登陆艇。</p><p class="ql-block">在船上,我见到了邢团长, 他身上和帽子上都有血迹,脸色很难看。</p><p class="ql-block">因为船上很多重伤员都是 244团的,他沉重地对周围的同志说:“大家要照顾好重伤员。”说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里滚下了痛苦的泪水!</p><p class="ql-block">到台湾后,我再也没见 到邢永生团长。</p><p class="ql-block">1950年12月,我们从台湾返回大陆,住进十兵团后勤部招待 所。第一个代表组织来看望我们的是我们团老政委胡惠之,他现在 是兵团的组织部长。</p><p class="ql-block">他讲了很多安慰我们的话,特别是当他讲到你们都缺乏营养,一个个皮包骨头。回来了,有伤的先治伤,有病的 先看病的时候,大家就像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 一下子见到 亲爹娘一样,哇哇地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我的腿伤由于缺乏治疗,伤口一直 没有愈合。直到从台湾回来,伤口还在流脓,还是华东军区医院重 新给我开了刀,取出弹片和碎骨,经两个多月的精心治疗,伤口才 完全愈合。</p><p class="ql-block">但因右髋骨粉碎性骨折,造成右膝盖内旋,右腿功能失 常,实际上成了独腿残废,要不是组织上及时送我到医院治疗,我 这条命早就不存在了。</p><p class="ql-block">腿残给我生活上带来很多困难,也给我精 神上带来许多痛苦。每当想起很多老首长、老战友血洒金门永不得 见,我常常老泪纵横!</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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