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牌楼（续115）

古槐

王家牌楼（续115)

闯儿跟随地儿一路默默无语，到了通神沟李师叔家，一家人热情的接待了闯儿，随后一个个都出去了，窑洞里只剩下闯儿和一个女孩。那女孩矮矮的个头，又黄又瘦的脸庞好像有病似的。她看了闯儿几眼后说：“我大叫我来的，你也见到我了，你觉得咋样？我是没有意见的，你呢？”

闯儿心里七上八下，乱极了。面对一个善良的女孩，能对陌生男孩说出那么甜美的语言，流露出真诚果敢地期待，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自己怎能轻率地刺伤她的自尊心呢？闯儿一时犯起难来，不知如何回答，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我没有啥意见。”搞不懂这几个字是如何吐出来的，只觉得心里一阵迷茫，又是一阵恐慌。

女孩高兴极了，她想要的就是这句话，早就打听到了闯儿的英俊和聪慧，以及他的家境和父母的为人。她满意极了，也兴奋极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贪婪地多看了闯儿几眼。那直白的目光象利箭一样射向闯儿。闯儿一阵心慌意乱和不知所措，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心砰砰直跳，如临大敌，如坠深渊。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人的心是那样容易满足吗？我该怎么办？该怎样去面对眼前的女孩？人都说初恋充满着幸福和美好，可闯儿感到的是痛苦的煎熬。只希望尽快得到解脱，尽快离开这儿，于是开口道：“就这样吧！我还得回去上课，咱们的事由家里看着办吧！”那女孩脸上又露出一丝失望，闯儿不愿多看，匆匆离开。

又一次相亲结束了。闯儿又被“没有啥”三个字搞得不知所措。地儿一见那女孩就觉得有病，不合适。他想让闯儿直接回绝了这门亲事。谁知闯儿又来了个“没有啥”。地儿没办法，只好到集上招待女孩和陪同的人吃了顿饭，然后告知：得回去告诉父母，由父母最后决定。

地儿回到家，将闯儿的话告诉了两位老人，同时埋怨道：“闯儿不知怎么想的，管看上看不上都说没有啥，叫咱们怎么处理？”

柳儿笑着说：“闯儿那是不愿意，他说过要等上大学以后再说。咱们现在急着给他定亲，他心里不乐意，所以都说没有啥，看你们咋处理？我看以后再不要说这事了，由他自己去处理，将来他愿意咋办就咋办。现在的娃不比从前了，以前大人说啥就是啥，现在你说的他能听吗？他总是用软的来对付你，看你有啥办法？我看最好还是放一放，以后不管谁来说，就说闯儿自己定下了，别人也不好提了，你们看咋样？”智儿点点头，地儿也不再言语，从此以后家里再不提闯儿相亲的事了。

命儿调到全国农产量调查总队陕西分队工作，在西安市上班，单位没有住房，暂时住在正大旅社。他那个团团圆圆的家又因“工作需要”被分开了。暑假期间，闯儿嚷着要去西安看看，理由是兄弟几个都去过了，唯独他没去过西安，智儿和柳儿同意了，让学儿上学时领着他去西安逛逛。

闯儿跟学儿到了西安，大哥命儿说：“我最近很忙，不能陪你逛，你先到大荔去看看你四哥工儿，再看看梅朵。你嫂子带着永望顾不上，给梅朵在农村雇了个奶妈，不知管得咋样？我心里老不踏实。”梅朵是命儿最小的女儿，人常说：七十老向着小。所以他对梅朵也特别挂念。

闯儿听罢更高兴了，一是可以完成大哥交待的任务，同时还可以多逛一个地方，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二是可以看到从未见面的小侄女梅朵。闯儿有个习性，对小孩特别喜爱，侄儿们少说也有七、八个，个个他都抱过、亲过。命儿的大女儿梅儿比他小五岁，小时候经常背着她在村里玩，一直到上学后才不管了。

闯儿到了大荔，领着永望玩。永望那小嘴巴一分钟也不闲。一会儿用小手指着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地里长满了一棵棵“小树”，四仰八叉地开满了白的、粉的花朵，说：“五爸，你见过棉花吗？棉花开的花真好看！你看那就是。”

闯儿说：“没见过，第一次看，咱老家不种棉花。”

永望一会儿又说：“咱到我四爸的工厂去，我四爸工厂的棉花可多呢，跟山一样，可白了。我四爸常领我去玩，我还在他厂里拣废铁呢？”

闯儿问：“拣废铁干啥？”

永望说：“完成任务，学生们都拣呢，我将来要上学，上学后交给学校，老师会说永望是个好孩子，任务完成了。你说对不，五爸？”

闯儿看着永望笑了，说：“ 对，老师会夸奖永望的。”永望也笑了。

第三天，工儿和闯儿在工厂的食堂吃过早饭。早饭是羊肉泡馍，一人一大碗，吃得饱饱的。工儿借了两辆自行车，和闯儿骑着去乡下看望梅朵。工儿生怕对远道而来的弟弟招待不周，在路上又买了个西瓜，蹲在瓜田边吃，没吃几口就觉得胀得难受。工儿说：“吃，得把它吃完，要不然就浪费了。”

闯儿只好松松裤带又蹲下吃，吃了几口后实在蹲不住了，站起来吃，俩人终于吃完了。又骑了二十多分钟自行车，才来到梅朵的奶妈家。梅朵穿着小短袖，光着屁股，爬在院子里玩，两只小手抓满了泥土，小脸也抹得脏兮兮的。工儿进门就抱起来，说：“梅朵，认识四爸不？四爸来看你了，还有你五爸。”

梅朵却不理会，挣扎着要下来去抓土。奶妈出来了，忙说：“你们来了，快放下，我给娃洗洗，你们先坐吧。”从工儿手里抱过梅朵，进房去了。不一会把梅朵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新衣裳抱出来。梅朵长得真乖，白白的脸蛋，双眼皮，大眼睛，水汪汪的。高鼻梁，直直的，小嘴巴，红红的，真象画上的洋娃娃。闯儿要抱，她却认生，闯儿逗她玩了一会，她才让抱。

闯儿和工儿两人抱着梅朵在村子里转了老大一圈，当闯儿将她交给奶妈要离开时，突然觉得梅朵怪可怜的，有些恋恋不舍，嫩嫩的幼苗怎能早早地离开母爱呢？整天爬在院子里抓土，难道小孩就该如此吗？为了工作，为了革命，父母只能如此吗？回到大荔，雯儿问：“你看梅朵生活得咋样？”

闯儿说：“还可以。”他没说出实情，是怕伤这位母亲的心。

回到西安，命儿说：“我很忙，你自己转，不要走远了，小心走丢了。饿了到饭馆买着吃，钱我给你留下。”

闯儿“嗯”了一声，心想：“我都这么大了，你还当我小孩呢？在西安咋能丢呢。人常说鼻子底下就是大路，不知道难道不会问？用你操这么多心，最好还是关心关心梅朵吧。那小生命怪可怜的，把她接到你身边多好。那嫩嫩的，甜甜的笑太可爱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