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遐思

网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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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自拍

沈园早在宋代已经是绍兴著名的园林，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为历代文人墨客赋诗作画之所。但沈园之所以名动天下，主要还是与宋代诗人陆游的爱情悲剧有关。1145年，20岁的陆游与表妹唐婉成婚，夫妻感情和睦，却得不到婆母的欢心。在母亲的严令下，陆游不得不与唐婉分手。

分别十年后的一天，二人在沈园不期而遇，感慨物是人非的陆游于是在园中墙壁上题了一首千古绝唱《钗头凤》，唐婉看毕，也和了一首，终因不胜刺激，忧郁而终。四十年后古稀之年的陆游重回故地，见题词仍留墙壁，触景伤情，又写下了悼念唐婉的七绝《沈园》两首。

基于以上凄美的故事，我的这次绍兴游，最想游的地方就是“鲁迅故居”和“沈园”，但我们每天安排的一个半小时游程中并没有“沈园”，所以24日上午雨游东湖后，下午不顾劳累，我又打车到“沈园”。

一下出租车，我便看到一尊陆游铜像和唐婉金色浮雕，他们被圆月造型的装置框住，铜像老者与金箔女的碰撞，像极了《钗头凤》里“红酥手”与“黄腾酒”的悲恸对照。

我拍下了沈园门口的断云石。“断云”谐音“断缘”，石头中间断开却又依依不愿分离。还末进沈园腹地，从这个“断云石”上，就让人感受到陆游与唐婉因封建礼教被迫分离的凄美爱情。

我原是抱着满心期待，想在陆游纪念馆里细品那段“红酥手，黄腾酒”的往事，但进园刷身份证时工作人员告诉我，园内正在“施工修缮”，“陆游纪念馆”也不开放，游园的体感不会好。我倒没有什么，因我们原本就不花钱买门票，但一对须花80元(40元一张)买门票的情侣还是毫不犹豫的掏钱买票。并且到了陆游写的“钗头凤”斑驳的墙面时，女的手指字，男青年便将这首词抑扬顿挫的诵读出来。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同样，这首词是由男青年手指，女青年颂读。听这对情侣声情并茂的诵读，仿佛能听见八百年前一对恋人在这儿互诉衷肠，仿佛看到了他们在墙壁上挥毫的背影，仿佛真的邂逅了他们。

比起江南其他雕梁画栋、草木繁盛的名园，沈园实在太小，太老旧。青石板路蜿蜒其间，砖缝里钻出不知名的野草。两侧的亭台水榭没有刻意翻新的艳丽，我拍下的这座“如故亭”，朱漆早已斑驳，木柱泛着岁月沉淀的印迹，风一吹，更晃出满身的“破旧”。可就是这些不加修饰的陈旧，让人心里一沉——这不是刻意营造的古风，而是宋朝的月光洒过、南宋的雨水淋过、陆游与唐婉在这里偶遇后简单交流的地方。

荷花池(明池)、水井是真正的宋代遗物。井口生满青苔，落叶在水面铺成斑驳的画。恍惚间，我听到唐婉对井呜咽：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这处依墙而建的半壁亭，亭柱上“莫因半壁忘全壁，最爱诗园是沈园”的楹联一语双关。一方面，它暗指陆游对唐婉的思念之痛，唐婉是他一生的情感“半壁”；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他对南宋朝廷偏安一隅、致使国家半壁河山沦陷的忧虑与痛心，体现了陆游的家国担当。

亭内还立有“重建沈园碑记”刻石，记载着沈园的历史变迁，为后人了解这座名园的沿革提供了重要依据。

同时，沈园用发掘出来的宋代砖块，砌了一堵“沈园遗物壁″，旁边立碑一块。刻着著名宋词研究专家夏承焘先生写的《钗头凤碑》，背面是《沈园》。

孤鹤轩两边的楹联是：

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

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

陆游纪念馆铁将军把门。没有纪念馆的史料佐证，反倒让我观园更加仔细。

我找到冷翠亭与宋井亭，并拍下它们，因为它们与孤鹤轩、半壁亭、闲云亭，放翁桥等均按宋代式样构建。

宋井亭内有一口宋代的双眼古井，是当年沈园旧物。亭上牌匾“宋井亭”为书画家王学仲1986年所写，其中的“井”字中间多了一横，仿佛呼应了两口井眼，象征着陆游和唐婉的绵绵情意。

沈园很小，走着，走着，我就找到了放翁桥。它是沈园的标志性景观之一，承载着陆游与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这桥见证了他们往昔的深情，如今也成为游客凭吊历史、感怀诗意的地方。

与我刚进沈园看到的壁词、古亭、楹联等历史遗迹不同，这里充满了江南园林的雅致。园内池水碧绿，波光潋滟，岸边叠石错落，藤蔓垂挂，绿树成荫，尽显清幽雅致。还有黑天鹅在池中悠然游弋，并时不时的高歌几声，为这静谧的景致平添了几分生机。

正当我游完走到出口处，长廊里的碑刻诗词又缚住了我的脚步，这里是历代文人对陆游及其爱情故事、爱国情怀的深情凭吊的地方。他们或感怀其爱情悲剧的凄美，或赞叹其“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赤诚，为沈园增添了厚重的人文底蕴。《沈园怀陆游》的作者尚荣光，便是以诗词致敬陆游的当代文人之一，其诗作将陆游的爱情惆怅与爱国壮志凝练于字里行间，是众多凭吊者的一个缩影。

在出口处，我见到了刻着“诗境”的石雕。这个因陆游和唐婉感人的爱情悲剧而唯一保存下来的宋代园林里处处弥漫着它们的足迹，时时看到吊唁他们的诗词和有着它们故事的遗迹，是真正的“诗魂”和“诗境”。

一日绍兴游，上午我在烟雨东湖中触摸自然的鬼斧与神工，下午又在诗意沈园的旧迹里邂逅陆游与唐琬。一方是山水造景的奇迹，一方是人文遗韵的绵长，它让我见识了人杰地灵的绍兴，它让我穿越时空与历史对话感到丝丝惆怅时，又感觉到当下无封建礼教束缚的大部分婚姻的自由与幸福。

同时我也感叹：假如，陆游当时能够压抑住激情澎湃的感情，不写这首“钗头凤”，或写了也不让唐婉看到；又假如唐婉看到了，能够一念放下，在冷静中为自己造出一片一处暖地，珍惜眼前人赵士程对她的好，让生活重新变新、变新，便会走出完全不同的人生。

然而，人生没有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