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领《5》

南山易中仙

第五集：夜袭龙口港

　　夜色沉沉，凉意深深。海风就带着咸腥味往人脖子里钻。刘队带着队员早早埋伏在红光村外那片松林里，树影稠得像泼了墨，脚底下落针可闻。我蹲在一块青石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睛一直盯着村口方向。我们提前放了两个暗哨，一个在坡上，一个藏在废弃的渔棚后，就等张营长的人马接头。

十点整，远处传来三声海鸥叫，短、长、短，像是夜巡的鸟，却叫得人心一紧。暗哨立刻回了两声，接着便看见张营长带着一队人影，猫着腰从村口小路摸了过来。他们穿的是渔民常穿的粗布褂子，肩上挎着帆布包，可那包鼓鼓囊囊的，谁都知道里头装的不是渔网。

人一到，刘队就迎上去，两人没多话，只握了下手，手心都是汗。刘队低声道：“龙口港今晚有货，十一点半靠岸，是艘从大连来的商船，名义上运煤，实际是军械。”他声音压得极低，可林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我摸了摸腰间的短枪，枪把子冰凉。这地方我们熟，红光村靠海，夜里潮声大，正好掩护。可越是熟，越不敢大意——上回行动，老陈就是在这片滩涂上出的事，人没回来，只留下一只沾血的鞋。

张营长开始分任务，声音轻得像风吹松针：“一组刘队你派人从东侧绕，炸码头油库；二组刘队你亲自带人直插岗楼，控制制高点；我带部队为三组主攻货舱，得手就撤，不恋战。”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晚月小，云厚，老天爷给咱们脸。”

一组二组为佯功，主力是三组。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松林，黑黢黢的，像一群沉默的守夜人。远处海面泛着幽光，龙口港的灯塔一闪一灭，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我们贴着滩涂边缘走，脚踩在湿沙上，每一步都得小心。潮水退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泥滩，走快了会陷，走慢了误事。刘队打着手势，我们像影子一样往前挪。风里开始飘来煤灰和铁锈的味道——那是龙口港的气息，也是今晚我们要撕开的口子。

离码头还有三百米时，刘队突然抬手，我们全趴下。前方岗楼的探照灯扫了过来，光柱像刀子一样切过滩涂。等它转开，刘队低声道：“三分钟后动手，按计划来。”

张营长摸了摸胸口的怀表，表针正指向十一点二十七。三分钟后，龙口港的夜，就要被我们点着了。

火光是从东边先炸开的，一声闷响后，油库腾起半边天的烈焰，像一头红眼的猛兽扑向夜空。那光太亮，照得滩涂上的水洼都泛出血色。刘队猛地站起身，挥手打出信号弹，三颗绿星蹿上天，紧接着，岗楼上的探照灯闪了三下——我们的人已经拿下制高点。

张营长在对岸看见信号，立刻带人冲锋。张营长领着三组，像一把刀直插三号码头。远处那艘商船还停在泊位，船身漆黑，烟囱冒着余热，甲板上人影慌乱跑动。可他们再乱也来不及了——我们的爆破组已经摸到货舱底下，导火索“滋滋”地冒着火星。

刘队的二组和一组，也增援过来了，全体人马一百五十多人，不到十分钟，就全歼灭了守卫，3号码头货船的国民党大约一个连的军警。打的睡梦中匪军，逃的逃，散的散，这时候的枪在手里发烫，码头上只有了零星交火，子弹打在铁皮货箱上“叮当”作响。有人喊着暗号，有人倒下再没起来。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升腾，把半边天都盖住了。那艘船想逃，可锚链已被割断，螺旋桨空转着打水，像困兽最后的挣扎。

浓烟裹着热浪扑面而来，远处帆船的桅杆在火光中扭曲晃动，像一群被惊醒的鬼影。海面映着火色，波光粼粼地翻着红，仿佛整片海湾都在燃烧。我看见几个工人从货堆后爬出来，满脸黑灰，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熏的。他们没跑，反而抄起地排车，往炸开的货舱口冲——是秀清带的人，早就等在这儿了。

这时候的码头上，是秀清带领的地下党同志和可靠的工友，肩扛手抬，汗流浃背地搬着麻袋和木箱，粗布褂子贴在背上，草鞋踩在坚硬的石板上。一箱箱枪支，弹药，搬上了停在岸边的地排车上！……

帆船静静停着，缆绳在风里轻响，像在低语。山影淡在灰蓝的天边，整座港口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可弓弦未断时，没人听见那根引信，早已在暗处“嘶嘶”地烧着。

火还在烧，但我们的人已经散入夜色。地排车吱呀吱呀地往村后小路走，压着湿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回头看了一眼龙口港，那光冲天，像是大地裂了口子，把压抑多年的怒火全喷了出来。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枪械、子弹、炸药，全被搬上了工人们推着的地排车。张营长握着秀清的手，声音低却沉：“谢谢你们，这一仗，是靠这些手推出来的。”秀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推起一辆车，身影很快融进夜雾里。

这一夜，除了武工队留下些短枪和子弹，大部分军火都被送往黄城阳根据地。此次战役的顺利成功，因我母亲，按排的地下党内线消息准确，又因组织接应得力，我母亲和内线同志各荣立二等功。我们没带走多少枪，但带走了希望。那些箱子、麻袋，不只是军火，是明天的火种。而那些没留下名字的工人，那些在火光中低头推车的背影，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脊梁。

天上的星星在泛着眼晴，劳作一天的人还在睡梦中，我们的前辈们，在为人民而斗争，海风终于吹散了烟火，张营长摸了摸怀表，看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老陈牺牲的地方，我们胜利的回来了，他没走完的路，有人接着乘胜。

作者：解津

中国好人频道公益记者，龙口市莱山云栏目主编，中国诗词协会会员，龙口市莱山国学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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