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感悟】《四世同堂》 ‍一座北平城 一段民族史

似水流年

一书一卷，犹如一粥一饭，乃生活之必需。日子再忙碌，书总是要读的。《四世同堂》是早年读过的老舍先生的长篇经典。

宏大历史背景下的叙事，不一定要非要轰轰烈烈的大英雄、大事件。《四世同堂》这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便是老舍先生以小羊圈胡同里平民百姓柴米油盐的市井生活和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来浓缩日本入侵中国的社会大环境下，侵略战争对中国社会生活秩序的冲击。刻画了以祁家为代表的传统大家庭的动荡沉沦、街坊邻里的众生百态、人性的复杂和生活在日军占领区人们心灵的剧烈震荡。

传统宗法社会的中国人，最重要的愿景便是安土重迁、儿孙满堂、人丁兴旺。这也是几千年传承不变的传统观念。

四世同堂的祁家，原本是小羊圈胡同里最让众人羡慕的大家庭。北平城，也是朱红宫墙映衬着黄金琉璃瓦，车马日子都慢慢地转。街头巷尾遛狗逗鸟，喝茶聊天，北平人的日子过得安稳自在而满足。然而七七事变后北平沦为日军占领区，国不再是国，北平也不再是北平，祁家和小羊圈胡同里人们的生活和命运也陷入了至黑至暗的苦难。

国难来临，风云变幻的北平城里，百姓如何生存？一家一户的日子如何过下去？亡了国，每个人如何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和人生道路？老舍先生以生动的笔触，深入刻画了小羊圈胡同的众生相。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个个家庭裂变中的悲欢离合，残暴统治下一场又一场的死亡悲剧。看似是写小家庭的细碎琐事，其实是写了一段黑暗中的民族史。

先生细腻的笔触，宛若一幅巨大的织锦，细密演绎着浮生百态 ，织就了侵略战争背景下古城北平的兵荒马乱和中国人的肉体与精神在屈辱中经受冲击、磨难、锻造和升华的心路历程。

祁老太爷，贯穿全文的老者，四世同堂大家庭里的精神支柱。在南墙根种着秋海棠、玉簪花、绣球和虎耳草。谦和、顺从、忍让，一生从不与人红脸。日本人来了，国难当头了，也只抱着自保的心态，回避政治。比起国家危亡，他更在意自己四世同堂大家庭的延续和家族的平安。无论天下怎样，都秉持着尊贵卑贱的等级、礼节、体面与排场。

然而亡了国，中国人便不能照自己的文化方式活着。北平，老舍笔下这座曾经可靠而让人安心的老城，在日军的入侵占领下进入了腥风血雨的黑暗，亡国奴的日子来了。

祁老太爷默默见证着小羊圈胡同里发生的惶恐、偷生、饥荒、顺从、反抗、死亡……害怕受连累，已经不敢去看望老朋友了。儿子不堪屈辱投河自尽.，二孙子瑞丰当了不折不扣的汉奸，直至重孙小妞子惨死，终于引发了祁老太爷内心的愤怒，激发了他的觉醒和反抗。勇敢地站起来与日本人对抗，惩罚了自家的汉奸孙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亡了国，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如何能保全和延续？祁老太爷由怯懦顺从、冷漠自保，到觉醒反抗的转变，正是历尽战争苦难后民族觉醒的真实写照。

祁家长孙祁瑞宣和胡同里的钱默吟先生，是战争中中国知识分子觉醒的典型。

百万字的长卷中，老舍先生以浓墨重彩描写了四世同堂家庭里的顶梁柱～祁瑞宣的心路历程。全文多以瑞宣的心理活动来描绘典型的老派北平知识分子被传统观念束缚，不愿做亡国奴，也明知必须反抗，明知必须为国做些什么，但不敢反抗也不敢逃离的心理纠结。

瑞宣有知识，有学问，有见解，思维谨慎周密，但是性格软弱，又被作为长兄长子长孙的家族责任压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只能内心充满矛盾与纠结地选择了孝。在三弟瑞全的感化和帮助下，终于冲破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羁绊，不再默默地忍受和被动地反抗，奋起投入了抗日的洪流。

小羊胡同里，钱家大门紧闭，清高自负的钱默吟先生有着自己的生活。整日浇花饮酒，吟诗画画，沉浸在自己的安乐世界，闲情逸致里日子安稳。不太关心国家危亡，避谈政治，每天与诗酒花茶为伴，自己的小院儿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这样一个人物，属于传统的文人雅士了。北平沦陷，国难当头，日军的残暴统治让北平和小羊圈胡同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在国难面前，这位对政治避之不及的花酒诗人开始觉醒。虽年逾花甲，虽受尽了酷刑，仍无惧无畏地奔忙于抗日活动之中。

故事结束于抗战胜利的黎明曙光到来之时祁家重孙小妞子的死，大悲大喜同时落在了四世同堂的祁家。这悲喜，又何尝不是一个民族的悲喜交织。

我想《四世同堂》这本书当然不是浅显地表述战争的残酷，它是在提醒一代又一代的后来人，不能忘记在那个遥远又不遥远的时代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苦难，不能忘记那段惨绝人寰的民族创伤。先生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小羊圈胡同里以祁家祖孙四代为中心的十几户人家、一百多人的遭遇和心理变化。对于人性的把握和刻画，可谓入木三分。以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和最真实朴素的情感，再现了日本侵略者的残暴统治下，北平民众由惶惑苦闷、忍辱偷生到逐渐觉醒反抗的转变过程。

老舍先生百万字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写就了近代史上一场重大的战争洗礼和民族觉醒的史诗。

书中描写的苦难，新一代的中国人都不曾经历过。现在生活安定，亡国奴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这尤其引发我们深刻的思考：当国已不国，兵荒马乱，生灵涂炭，黑暗彻底笼罩，且完全看不到曙光的时候；当顺从就能获得优待养家糊口，反抗就会丧失一切甚至生命的时候，勇气来得真没那么容易！而我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人生选择？

书中，有地地道道的汉奸白眼狼祁瑞丰；有毫无廉耻卑躬奴颜的大赤包；有忧国忧民，却又不得不扛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不迎合、不反抗，默默维持四世同堂延续的祁瑞宣；有在严酷的饥荒里仍然乐于帮助街坊邻居，具有朴素情感的普通人李四爷；有从传统文人蜕变到抗日勇士的钱默吟；有放弃一切奋不顾身投入抗日的义士祁端全；也有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低头给家人挣一口饭吃，却尽自己所能照顾街邻、上下周旋的白巡长。

老舍先生以生动形象的文笔，淋漓尽致地描写了人性的复杂，呈现了沦陷时期真实的众生相。而当黑暗来临时，我们，又会是其中的哪一个？是顺从还是反抗？是觉醒还是沉沦？作为凡夫俗子的我们，有没有冲破黑暗的勇气和寻求光明的信念？这是《四世同堂》这部经典之作留给我们的思考。

一座北平城，一段民族史。那段至黑至暗的集体记忆不应被湮没。

《四世同堂》值得每一代中国人阅读的文学经典；值得每一个中国人珍藏的民族记忆。

似水流年原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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