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欧阳华

那天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树梢，洒在围栏内的绿地上，像铺了一层碎金。我沿着小径走过去时，几只黑熊正慢悠悠地在场内踱步，有的低头嗅着地面，像是在寻找什么美味的痕迹，有的则懒洋洋地趴在木棚边，眯着眼打盹。水池里泛着微光，偶尔有只熊走过去低头喝一口，水面便荡开一圈圈涟漪。

这地方不像动物园里那种冷冰冰的笼舍，反倒像个为它们量身打造的林间家园。树木茂密，枝叶交错，风一吹就沙沙作响，仿佛在和这些沉默的居民低语。那个锥形的遮阳棚看着朴素，却很实用，几只熊轮番在底下歇脚，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亲近也不敌对，像一群习惯了独处却又不得不共处的老邻居。

我坐在观览区的长椅上，静静看了许久。一只年轻的黑熊从水池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慢吞吞走向角落的木架，后腿一蹬竟爬了上去，蹲在横梁上张望。那一刻它不像被困的动物，倒像个巡视领地的山林之主，目光越过围栏，投向远处那片连绵的森林。我不禁想，它是不是也曾属于那片野地？还是生来就在这方寸之间，把自由的模样藏在梦里？

它们走路的姿态很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节拍上。没有喧闹，没有焦躁，就连进食也显得从容。或许正是这份沉静，让人心生敬畏——它们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而是带着野性余温的生命。即便身在围栏，也未曾完全褪去山林赋予的尊严。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最后回望一眼，那只蹲在木架上的熊仍没动，轮廓被晚霞勾勒得格外清晰。它没看我，只望着远方，仿佛在等一阵风，带它回到听不见人语、只闻松涛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