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新屋

牟伟

<p class="ql-block">  二姐在“五朵姐妹花”群里发照片,说老宅翻葺的房子,马上收拾好了。</p><p class="ql-block"> 见到的那一刻,我很激动,对,是激动!那一刻,我理解了那些羁旅之人,为什么叶落了,一定要归根——尽管什么都变了,但那片土地没变,生于斯长于斯。</p><p class="ql-block"> 我跟先生说:“今年,是不是可以带妈回去,一家人,过个齐全的年?”</p><p class="ql-block"> 说完,我就沉默了,不用回答。怎么“齐全”?爸,不在了;远在异国他乡的姐一家,肯定回不来的;妈,现在……</p><p class="ql-block"> 想起爸写的一幅春条:春花冈上开,夏荷青一色,秋收金满贯,冬雪飘飘来。老宅,春荣秋枯,周而复始地轮回;人生,总有奢望,又岂能每局都是大胡?</p><p class="ql-block"> 48年前,我家借住生产大队的三间房。忽然有一天,被告知:不能再住公家房了!爸妈彻夜未合眼,拖家带口,五个孩子,七口人,上哪儿住去?天亮,爸说:“盖房吧!”</p><p class="ql-block"> 据说预算了,至少得4000块钱,开始备料盖房子,那是我五岁那年的秋天——准确地说,是四周岁。</p><p class="ql-block"> 要知道,爸每月工资35元5毛,妈30元5毛,除去一大家子吃穿用度,4000块钱得还到猴年马月去!</p><p class="ql-block"> 加之,有小人作祟,写了匿名信,爸一股火,得了急性肾炎,肚子浮水,肿得低头都看不着脚面。</p><p class="ql-block"> 妈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们五姐妹,一边张罗饭菜招待备料的工匠们,一边侍候生病的爸。为了省钱,没花一分钱抓药,妈问遍偏方,什么茄秧子煮水打红皮鸡蛋的,一天三遍,一顿不差。我查过豆包,说这没有任何科学根据,但老天眷顾,爸的病神奇地好了!而且,一点儿病根儿没落下。</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突然下了湫风雨,由于窗台是向里倾斜的,雨水倒灌,要流到炕上的。妈用旧床单和抹布,把两屋的窗台都堵上了,但时间长了,一样会湿了炕。姐姐们上学,我只好一边哄老五,一边查看窗台的雨水。差不多了,就用抹布蘸水往脸盆里拧一拧,然后再堵在窗台上。这屋拧完了,再跳下坑去里屋拧。脸盆水满了,就倒到炕沿边大洗衣盆里。大洗衣盆水满了,就喊妈倒掉。老五哭了,我再抖抖被角,晃晃褥子——我根本抱不动她的。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才停了……</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常听妈如此念叨:“那时候,等木匠吃完了,才能打点儿孩子吃饭,老四才五岁,早就早,晚就晚,一点儿不闹。而且,下潲风雨那天,孩子累得腰猫猫着,拧了两大洗衣盆水,然而炕上一滴都没有!老五哭,老四像小猫叼着大耗子一样,兜在怀里哄。哄不好,她爸嫌吵,还打了老四……” </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房子上梁那天,我站在人群后,看着房梁上的红布,仿佛突然间就长大了,我想:这四间大瓦房,就是我往后的家了,按妈的话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p><p class="ql-block"> 老宅初建时,没有院墙,每年开春,爸都选一批大柴枝子,挖沟,勒一圈儿“障子”。干这活儿,爸总是叫上我。扶个柴枝子,递个麻绳儿,听爸一边勒,一边给我讲磕巴和儿子的故事:磕巴说:“勒!”儿子就使劲儿勒,磕巴又喊:“勒!”儿子更使劲儿地勒……最后,磕巴终于说出来了:“勒手了!”笑得我,手中的障子都一抖一抖地,旁边树上的鸦秋被惊得扑愣愣飞上天。</p><p class="ql-block"> 障子边,爸会种一圈儿豆子,长豆、眉豆、芸豆……开着白的紫的花,结着长的圆的扁的豆子,绿绿的一面墙,还怪好看的。秋天拔了,垛成段儿,带着枯了的豆秧,在灶坑里“噼啪”作响,那时开始,我家的日子开始红火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年河套发大水后,爸都起早就去捡石头,用小推车推回家垒院墙。院墙有了,又焊了红漆的大门。</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