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老人的稻田

大象无形

<p class="ql-block">  留守老人的稻田</p><p class="ql-block"> 文/ 万太军 图/张军</p> <p class="ql-block">又到了收割稻子的季节,又是一年丰收时。</p> <p class="ql-block">沉甸甸的稻穗低下头,稻叶金黄,老俩口每天在田埂上转悠,表面看似悠哉闲逛,其实他们比谁都心焦!用心急如焚形容一点不为过。他们急的是田里的稻子无人收割,儿女们都外出打工了,这头老汉打电话叫回来割稻,那头儿子说雇收割机收吧。老人说他眼看收割机扬天撒地割不净还死贵。逼急了儿子那头说活路多回不来不割也罢。老汉没有办法,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季庄稼烂在地里,糟蹋五谷是要天打雷劈的!再说,祖祖辈辈出身于农民的老倆口,对土地和庄稼有极深的感情,那是农民的命根子呀!咋能说不收就不收呢?不收当初就不要种嘛。老两口越想越气,嘴上一个劲地骂娘!</p> <p class="ql-block">可是,气归气,骂归骂,稻子还是要收,咋办?唯有自己操镰割倒再说。</p> <p class="ql-block">今年秋雨绵绵不尽,一连下了半月。稻田里浸满了雨水,一时半会排不出去,像水塘一般。人家早熟的稻子已经收完,大都是机收,颗粒归仓了。他家晚熟的也已熟透。金亮亮的耀眼,再不想办法收割就霉了。以前的传统收稻是镰刀割,再以双手攥住一把割好的稻苗,在拌桶(一种四方形口大底小专门用于稻谷脱粒的木制农具)里使劲地甩打桶壁,四周都可以站人甩脱谷粒。稻谷晒干后装入储藏农具中,存放个三五年不坏。而一旦脱去谷壳成米,保存时限大大缩短。</p> <p class="ql-block">老汉瞅着满地的稻谷,自然满心欢喜,又是一个好年成。可心下却为收割那一片稻子犯愁,自己一把老骨头恐怕要交代给这一季的庄稼。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农家无闲人,再说谁也指望不上。唉!还是自个儿拿老命拼吧。他们还能说个啥。</p> <p class="ql-block">面对水塘般的稻田,老汉穿上水靴,想了想,干脆把儿子两年前找人焊接的小饭桌卸了,去掉上面的瓷砖,将不锈钢架子扛到稻田里暂时用作放割下来的稻苗,攒多了就抱到公路边那一小块空地上,底下铺上塑料布,上面也要盖严实。一旦雨淋发霉,一季的庄稼若糟蹋了,那该是怎样的罪孽呀!割一小会,老两口就直起腰望望前方的地头,也回过头看看身后,这蜗牛一样的速度,啥时才割完?叹口气又低头割起来,就连镰刀下不慎遗落的一穗稻谷都要拾起来,哪怕沾满了泥浆,一株也不忍遗弃,每一株都仿佛自己的孩子,嘴里一边不停地念叨着这养活人的五谷!</p> <p class="ql-block">老汉割了半天,烟瘾上来了,就想吃锅烟缓口气——再是五谷庄稼也是养活人的,歇口气再割!老汉吆喝老伴到路下边的坎跟坐着歇会。</p> <p class="ql-block">烟瘾过罢,老两口正准备起身继续割稻,一转眼就看见公路上走下来两个陌生人,胸前都挎着带个小炮筒似的玩意儿。半空中还有小飞机嗡嗡飞,手里拿着个像手机样的东西指挥飞机。准是照相的,这些天老汉见多了,一波一波的来。不耽搁人,也不扰民,专拍割稻的场景,边拍边和你谝,让你不要紧张,动作自然,该怎么就怎么,和平时干活一样。前一阵子镇上还专门办了一场活动,说是庆祝农民丰收节,又是县上领导讲话,又是演节目的,歌舞庆丰收,锣鼓喧天,来的人可多了。哎哟!你说农民有啥庆祝的,种一点点庄稼,收了还要庆祝!现在种啥庄稼哦,我们那时候种那么多庄稼收那么多粮食也没见啥庆祝场面。如今确实世事变了!</p> <p class="ql-block">老汉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来气,仿佛要把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他们无意间却把这一刻的怒气和狠劲全倾注到割稻的双手,竟忽视了摄影师的存在。不料这一举动正好帮了摄影师的忙,随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他们的劳作情景全入了摄影师的镜头。</p> <p class="ql-block">两亩稻子,老汉花了四五天的功夫才割完。割倒的稻子就堆在公路边的空地上,用塑料篷布盖着。</p><p class="ql-block"> 天晴了,老汉实在找不到摔打谷穗脱粒的东西,他想到了老房子拆下的门板,但2008年地震灾后重建新修楼房时已被儿子拆卸作了垫板。他走进老房子左看右看,只好抬来灶台上老旧的案板。那还是自己从山上自己地里砍了棵柿树背回来扯成板子,又请木匠做的。虽然年代久了被熏得发黑,还有些虫蛀,但也只有这个有大平面可用来脱粒。旁边打两根木桩,案板斜靠在木桩侧面固定好,人站在案板后面就可以甩谷穗脱粒了。</p><p class="ql-block"> 稻穗被举过肩头,又顺势甩到案板厚实的板壁上,谷粒便欢蹦乱跳着躺进塑料布里。老汉掬起一把金黄的谷子,像抚摸自个儿的儿女!</p> <p class="ql-block">整整一天,还叫了亲房邻居帮忙,才算彻底收完了一季庄稼,足足的两千多斤谷子,颗粒归仓。起起落落的麻雀啄破了田野的静寂。</p><p class="ql-block"> 默然伫立的稻草,像侍弄完一季农活的庄稼汉,衣衫不整,疲惫不堪。却依然守望着那片曾经属于自己的净土。</p><p class="ql-block"> 沉默,是最美的懂得。稻谷懂得,渡劫万千,然后静寂。把话语归还得彻底干净。自此,与沃土两不相欠,各生欢喜。</p> <p class="ql-block">一切过往,皆成回忆。一切生命皆丰富,一切未来皆可期。</p><p class="ql-block"> 只待秋去冬来,它亦然想立于田间地头,作一回稻草人。</p> <p class="ql-block">这便是农村留守老人的生活现状和烦恼。毋庸置疑,虽然他们已不适应当今农业农村的新形势、新发展和新问题,正在越来越快地被边缘化,近于颓弃和被淘汰。然而,作为“三农”传统与现代之间承前启后的一代,他们把土地当根源视粮食如生命的这种深厚感情,是现代农民或者是城里人无法理解甚至难能体会的,这一点在他们的血脉里根深蒂固,代代相传。这,便是泱泱华夏农耕文明的传统美德!</p><p class="ql-block"> 2025年9月17日于康城随心斋</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万太军,男,汉族,网名随心所语,康县人,七零后,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康县畜牧兽医局。有散文、散文诗、诗词等文学作品散见于《散文诗》、《中国散文家》、《散文诗世界》、《当代散文》、《中国散文诗刊》、《世界汉诗》、《诗词百家》、《北方作家》、中国作家网等多种文学期刊和中国作家网等多家网络平台,并入选多种选本,多次获奖。《文化康县》推出《万太军散文集》。</p><p class="ql-block"> 张 军,男,汉族,成县人。网名大象无形。甘肃省摄影家协会会员、陇南市<span style="font-size:18px;">摄影家协会会员、甘肃省现代摄影学会会士。</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