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荏苒，岁月生香

百合花

三十年前，我们从继电92这个共同的名字出发，各自奔向人生的远方。那时的校园还带着青涩的砖瓦气息，而今再聚首，站在“时光荏苒 岁月生香”的红幅前，风穿过树梢，仿佛也翻过了那些泛黄的日历。我们不再年轻，却比年轻时更懂得凝望彼此眼中的光。

在通往旧日记忆的小路上，几位老友停下脚步，聊起当年谁暗恋了谁，谁总在实验课上打瞌睡。紫衣的她笑得最响，说：“那时候觉得一辈子太长，现在回头，不过是一阵风的事。”阴云低垂，却压不住话语里的暖意。

广场上有人轻快地走着，手里一瓶水，像握着一段闲适的时光。她不赶路，也不停留，只是走着，仿佛要把这重逢的每一寸空气都走一遍。树影斑驳，石砖路湿漉漉的，像被岁月轻轻擦洗过。

水池边，几位老友围站着，说着谁的孩子考上了哪所大学，谁退休后开始学油画。他们语气轻松，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半生风雨。阴天让影子模糊，却让笑声格外清晰。

有人架起相机，说要留下这一刻。他专注地调着焦距，像要把流逝的时光钉在取景框里。旁边几位同伴安静地站着，又忽然笑作一团——原来有人偷偷做了鬼脸。通信塔在远处沉默矗立，像一个见证者，记录着这场温柔的喧闹。

拍摄继续进行，三脚架稳稳立在石砖地上，像我们当年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人指挥着站位，说“高个儿往后”，有人打趣“胖了的站角落”。寒意从脚底升起，心却热着，因为镜头对准的，是三十载未改的情分。

同样的机位，同样的寒风，只是这一次，有人抬手指向教学楼的方向：“记得那年大雪封门，我们通宵做电路图？”一句话，就把所有人拉回了那个暖气片嗡嗡响的冬天。

那面写着“继电9”的横幅，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像一封未寄出却早已抵达的信。每一个笔迹都带着温度，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却都写着同一个开头：“我是你曾经的同桌。”

她站在雨后的石板路上自拍，蓝色抓绒外套裹着笑意。镜头对准自己，也对准了身后斑驳的树影和微亮的天色。她说：“拍下来，不是为了发朋友圈，是怕忘了今天谁先红了眼眶。”

船舱里，两人对着手机镜头挤在一起，窗外是水波荡漾，窗格把光影切成一段段旧时光。她们笑得毫无顾忌，像回到那个宿舍熄灯后还躲在被窝里讲八卦的夜晚。

游船缓缓划过湖面，她们靠在一起合影，背景是管理标准的告示牌，可此刻谁在乎这些？远处的树影摇曳，像在点头应和：是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坐在窗边的两人，望着外头的河流，绿衣的她说：“我女儿今年高考，我突然懂了当年我妈的心情。”紫衣的她点点头，围巾松松绕着，像绕着一段柔软的回忆。她们不说话时，静得能听见时间流过的声音。

屋内，镜子里映出两张笑脸。戴眼镜的她翻着老照片，彩色上衣的她忽然说：“你一点没变。”她们都知道这是假话，可也都知道，有些东西，从来就没变过。

餐厅里，圆桌围满了人，杯盘交错，果盘里还插着小旗写着“30年”。有人举杯说：“敬那些没做成的事，也敬我们没变成自己讨厌的大人。”笑声炸开，像当年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红烧肉。

另一个角落，火锅咕嘟冒泡，有人夹起一片肉吹了又吹。他们谈房价、谈健康、谈父母的老去，可语气里没有沉重，只有彼此懂得的释然。木天花板映着暖光，像老教室的灯，照着一群不肯老去的灵魂。

她举起小酒杯，黑色上衣衬得动作格外优雅。她说：“这一杯，敬迟到的自己。”没人追问她指什么，但有人悄悄碰了碰她的杯沿，像三十年前在图书馆替她占座那样自然。

她抿了一口酒，手腕上的绿手环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说这是女儿送的，防跌倒的。可此刻她举杯的样子，仍像当年站在讲台上做课程汇报的少女。

她笑着举起玻璃杯，说：“别光喝，多吃点。”一句话，把所有人拉回餐桌。菜肴热着，话也热着，像这三十年，虽远，却从未冷场。

火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眼镜，她伸手去夹菜，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己家。黑色上衣的她笑着说：“你们发现没？我们点的还是当年食堂最爱的那几样。”是啊，变的是容颜，不变的是味蕾里的乡愁。

干杯的瞬间，有人喊“三、二、一”，有人直接跳过倒数，先喝了再说。笑声撞在圆形窗户上，又弹回每个人脸上。这一刻，我们不是校友，是彼此青春的证人。

她认真地给菜加调料，绿色手环滑到腕骨。有人笑她还是那么讲究，她说：“当年你偷吃我饭盒，不就是嫌我不放辣？”往事如调料，咸淡适中，才最入味。

她们碰杯，酒液轻晃，像晃动的年华。没人说“下次再见”，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聚会，每一次都是重逢，也是告别。

她和他碰杯，条纹衫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害羞的男孩。可她左手持杯、右手轻触的动作，仍像极了毕业晚会上，她偷偷塞给他的那张纸条。

她们再次举杯，天花板的线条在眼中模糊成光晕。热闹是背景，温情才是底色。我们不再追逐轰轰烈烈，只愿这样静静坐着，把岁月喝进胃里。

庆祝的不只是重逢，更是我们活着、爱着、记得着。微笑里有优雅，也有疲惫后的坦然。热闹不是掩饰，而是对平凡日子最热烈的回应。

她们围坐，一位竖起手指讲起旧事，另一位捧茶微笑。故事或许已被重复多次，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听见。茶香袅袅，像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笑声更响了，有人举杯，有人应和。窗外的夜色渐深，可屋内的光，足以照亮往昔。

她为同伴倒茶，动作轻柔。另一位举杯致意，像在说：谢谢你，还在。天花板的弧线温柔垂落，像一条回到过去的路。

她们再次举杯，酒杯透明，映着火锅的红，也映着彼此的脸。三十年，原来可以这么短，短到一个眼神就懂；也可以这么长，长到需要一场重逢来确认。

酒杯举起的那一刻，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一种表情：我们老了，但我们还在。墙壁上的圆窗像一枚枚旧相框，装着此刻的欢笑，也装着往日的青春。

小酒杯碰在一起，清脆如铃。菜肴丰盛，可最珍贵的，是桌上这些仍愿为你留座的人。

她们又一次举杯，笑容灿烂。木质装饰静静守候，像母校的墙，听过我们的誓言，也记得我们的笑声。岁月荏苒，可当香气弥漫，我们知道——一切，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