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与南林

Jia Xin

　　中国茶从称谓上的由荼到茶，到功能上的由药饮，食饮到今天的品饮经历了几千年时间，直到唐朝才产生了质的飞跃，开始出现了研究茶的文人，嗜茶如命的茶人和为茶总结出精准理论的学者，继而产生了延续至今的—茶文化。

　　一部茶经把茶由生长到制作，由烹制到品饮的过程讲得明明白白，而它的作者陆羽被后人奉为茶圣。

初唐四杰卢照邻的后人卢仝，茶诗传唱千年。七碗茶歌传到日本，变成了日本茶道的理论依据，日本人现在喝茶仍讲究“七感”，“七境”。而卢仝也被中国人尊为茶仙。

唐吃，宋点，明瀹，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步步，茶已成为我们生活的必须品。国不可一日无君，但乾隆皇帝讲“君不可一日无茶”。

　　老子道德经中有云：“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意思是说用泥土烧成器皿，其空间可以盛其他东西，就有了器皿可以用。故实体和空间共存，存在和使用共生，这似乎就是对壶讲的。

　　壶最早就是铫子，或也称注子。陆羽茶经中将去柄之注子称为“茗瓶，”或瓶缶。“有粗茶，散茶，饼茶者，乃斫、乃熬·····，贮于瓶缶之中，以汤沃焉，谓之阉茶”。

不论唐朝煎茶的蒸、捣、拍、焙及其后的三沸水，还是宋朝点茶炙、碾、罗及注盏聚花，都太注重仪式感和情感的宣泄，其更适合宫廷和上流社会享受而非平民百姓之日常生活。

　　茶作为饮品而走入寻常百姓家要归功于明太祖朱元璋。他在1391年，下旨罢造龙团凤饼，茶户惟采茶芽以进，有司勿舆。从此，散茶兴起。散茶须泡饮，点茶之小盏已不适合冲瀹和保温，于是，唐宋之大器皿煮茶后“舀入”碗/盏中饮用方法被明朝小器皿“泡”茶后注入杯中饮用方法取代，从而茶壶得以流行。

　　紫砂壶始于明，盛于清。由于紫砂透气不漏水的特点，泡茶不易走味，故从其问世开始便深受商贾文人的青睐，甚至皇宫內院亦多有涉猎。1965年出土于南京明代司礼太监吴经墓的提梁壶便是有力佐证。该壶是现存最早有确切纪年的紫砂壶。

　　文人的参与在给紫砂壶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的同时还赋予其浓郁的文化色彩。首先在制作上完成了“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以利茶香”的进化，而其可人手一壶的特点又使其得以离开案台，成为既是实用品，又是工艺品，用与赏的结合体。

　　紫砂壶“方非一式，圆不一相”。可素面朝天，也可花开鸟鸣。可存山水于胸腹，也可藏龙凤于流鋬。可书铭，镌诗刻画，也可留下章印，使诗书画印四位一体的风韵在一把壶上得到完美展现，更可使“壶以字贵，字因壶传”。“景陵铜鼎半百沽，荆溪瓦注十千余”。这是明末宜兴教谕熊飞对价格高昂的紫砂壶发出的慨叹。而周高起在“阳羡茗壶系”中的描述“一壶重不数两，价重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更是道出当时人们对紫砂壶的追逐已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

　　这把水平小壶的腹身是王维的田园诗：

桃红复含宿雨，

柳绿更带朝烟。

花落家童未扫，

莺啼山客犹眠。

　　这是一把海棠红六方小壶，壶盖圆形中凸，顶为一珠的。耳形壶鋬，三弯流，鋬流皆六方。壶整体圆中有方，方中有圆。素身铭十字：注以丹参，饮之吉，勿相忘。鋬流无匠人印章，只底刻楷书“南林”二字，想是与壶身铭刻同为一人，唯是否此壶之作者则不得而知。

　　查紫砂壶界明、清至民国，名南林或号南林者有二。其一为乾隆时期制壶巨匠王南林，善仿古器兼铭刻。按資料记载，紫砂炉均釉装饰便是由他所创。他曾与楊友兰，邵玉亭等被请入宫中制壶。然其制壶所留款识多为壶底篆字方章，内书“王南林制”，或偶尔用“南林监制”章做底款，极少用镌刻款，更未曾见过“南林”刻款。

清末民初有一著名陶刻家韩泰，出身碑刻世家，号南林，潜陶等。他与当时紫砂实业家吴汉文，趙松亭及书画家卢兰芳均为好友，曾先后被吴和趙聘为陶刻技师。他所刻砂壶款识多用南林，南陵氏，或有时用韩太。他曾与许多紫砂名家合作制壶，在近代紫砂作品上留下大量传世之作。现存南京博物馆的一款提梁壶就是他与赵松亭合作制刻，其中“东溪”为赵的字号，“南林”就是韩泰了。

　　此柄朱泥海棠红六方小壶壶流为独孔，典型明、清壶流，而网眼壶流民国之后才出现。查韩泰虽精于镌刻，但没有其可制壶的任何资料。是故，早于他100多年的王南林似乎更接近此壶的作者。

然，不论谁制造了这把壶，不管是真南林还是今人借名而制都不能抹杀这是一把精品壶的事实。既然喜欢这作品就不必太在意到底是谁制作了它，这样就只有希望没有失望了。

鐵色皺皮帶老霜（劉秉忠）

破鼻竹林风送香（晁補之）

泉甘器潔天色好（欧陽修）

落霞秋水梦還乡（楊萬里）

这是一首七言绝句，由四句古诗集而成之。不知原诗讲的是什么景物，但集句而成一首新诗赞美紫砂壶实在毫不违合，细品愈觉味之无穷。集句作者为民国紫砂壶爱好者——邓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