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儿知道妈妈的喜好,所以每年都送给我们一本日历书,因为内容多样,字体挺大,老伴平时总爱翻看这本日历。可自从被送到医院抢救那时起,这本日历再也没人动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随后噩耗传来,我如遭五雷轰顶,立刻懵了圈。天塌地陷的感觉,让我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山川沉默,星月暗淡,我麻木茫然,不知所措,一切听从女儿女婿的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按程序人来人往的忙过几天后,我在昏沉沉的悲伤中略有清醒,残酷的现实明确告诉我:今后的日子将由孤独和悲痛来陪伴了。为了不牵扯其他人,我拒绝了女儿女婿让我去他们家的安排;劝退了想继续陪伴我的亲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苍天注定,吾之认命。我向他们表示:多大的痛苦我都能挺住,也有能力撑起这个残缺不全之家,请你们放心,都不用牵挂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当一个人在空荡荡静悄悄的屋里时,表面故做镇静,内心却痛如刀绞。这屋转转,目之所及,全是忧伤的回忆,眼睛开始湿润;那屋瞅瞅,见物思人,都是不舍的尘情,泪水已盈眶。当我再次认识到,老伴永远不会再回到这屋里时,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下。我瘫坐在地板上号啕大哭,憋了好多天,终于有机会毫无控制地尽情宣泻起来。此时的心情,有过这个经历的人才能感同身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客厅里摆放的绿萝,因枯叶没人去摘而生机逊色;床头柜上喝剩下的半瓶水还渴望着尽职尽责;好多物品似乎知道了女主人再也不去动用它们,都默默无声的呆守在各自的位置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历也安静地摆在桌子上,翻过的页用夹子夹上并竖立着,已经好多天没翻页了。我把目光停留在日历上,凝视中感受到老伴的气息,心中为之一震,随后在2025年2月5日这个页面上写下了一数字“1”。落笔很轻,落心很痛,因为这是老伴去世的日子,也是我悲痛怀念的开始。这个日子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永远抹不掉的苦,也正是从这天开始,我已经痛苦的在日历上写过了“7”、“35”、“100”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当我翻日历时,总要和老伴絮叨几句:“昨天做晚饭时我习惯性的为你蒸了一碗鸡蛋糕,可很快发觉你已不在了,当鸡蛋糕摆上桌时,眼泪情不自禁的滴到碗里”,“今天是咱外孙女霖霖的生日,红包已经发过去了,这事你就不用掂记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巴掌大的日历,内存着有限的时间,但却启承着上下五千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断增长的数字,表达了无限的思念,又能让思绪飞回到几十年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伴生于1951年农历9月12日,按生日比我大几天,但也是同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5年,上初中时我们是同桌,借支笔、用个本、考试相互串题的剧本,我们上演过。那时年龄小不懂情爱,仅此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8年,上山下乡时,我们同在一个青年点,在艰苦的环境中,两颗孤独的心逐渐靠拢。月光下小河旁,平淡的交流,也能消除劳累一天的疲惫;轻微的关心,让苦涩的生活有一絲甘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5年,我们先后招工回城,各自在所分配的单位参加了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7年,我们水到渠成领证结婚,婚后半年单位分配给一间房子,开始共筑爱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8年,女儿的出生为小家庭平添了欢乐。此时的老伴,以贤妻良母的身份,担起了相夫教子的重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3年,我31岁的时候,遇到一个成人进修招生的机会,在老伴不断鼓动和反复劝说下我勇敢的报了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离考试时间还有四十几天,我通宵达旦,挑灯夜读,老伴红袖添香,不断加油,5岁的女儿捧着自己的课本在一旁陪读。我要把“十年寒窗苦”压缩在四十几天内,旨在七月耀门楣,不负贤妻良苦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很幸运榜上有名,被成功录取,我开始了脱产全日制、4年本科、带工资的大学生活。毫无疑问,军功章有爱妻一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4年,又逢女儿中考,全由老伴把关定向,填报志愿,最后女儿以超出录取分数线1分的成绩,险中求胜,成功的考入师范中专,老伴为此再立新功。女儿在外地上学期间,母女俩常以书信联系,4年来保存收藏了200余封往来书信及贺卡,慈母之心尽在其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1年,老伴正式退休。工作期间踏实肯干、仼劳仼怨,多次获得“先进生产者”“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2年,老伴着手筹备女儿婚嫁大事,每天忙的不亦乐乎,但高兴的总合不上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4年,老伴荣升姥姥,随后把大部分精力和爱投入到外孙女身上,隔辈之亲尤为明显,祖孙关糸亲密无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生活本来就是苦乐交织的。也许是饱温生闲事,我们也常为些鸡毛蒜皮吵架斗嘴,有时口无遮拦,恶语相讥,甚至都认为选错了婚姻。随后引发了一场争论:当初我们到底是谁先追求的谁?各自举证,互不相让,激战之后,进入冷战。冷战中没影响她正常做饭,也没影响我正常吃饭,更没影响我们以后的正常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11年,一种新的退休生活方式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也开始自驾游了。随后按照老伴的建议:在车里搭张床,带上锅灶自己做饭,这样出游又省钱又方便。近十年的床车自驾游,大河上下,塞北江南,几乎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大草原,戈壁滩,荒山野岭沿海边,到处留下了老伴的身影和足迹。风雨同途,说笑一路,自然也少不了争论,还是老话题:当初我们到底是谁先追求的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19年,我们先后应邀去了“大王小王”“谢谢你来了”“开门大吉”“幸福来敲门”电视栏目组做佳宾,讲述了我们床车出游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0年,疫情期间我们停止了出游,闲暇之余老伴经常看我们出游的帖子,为自己能克服高反去了西藏而自豪。她还常翻看日历,算计着疫情啥时候能解除,好继续出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同年,为了居住方便,女儿为我们置购一处1楼住宅。老伴对新居的小院绕有兴致,又种菜又栽花,把小小的庭院侍弄的既是莱园,又像花园,颇有特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1年9月,我们新换了一辆吉利车,对此老伴特开心,更盼望着能再次出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1年12月24日,发现老伴身体不适,赶紧去了医院,一检查是脑梗,住院治疗19天。全愈后出院,虽然没留下后遗症,生活也能自理,但身体已呈现断崖似衰老,各种基础病井喷似的集俱一身。对此,我承担了全部家务活,老伴的任务就是养病。</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2年7月,经过半年的调养,老伴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很虚弱的。可此时我们再次接到央视3“为爱而歌”栏目组的邀请,去录制节目。女儿不让去,老伴坚持去,我们只能偷偷的去。节目播出后,老伴挺高兴,可我在电视上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心里很酸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同年9月,为老伴办理了“特慢病证”,吃药能省一大笔开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3年6月,老伴身体恢复的很好,又开始张啰出游。为了满足她的要求,我们第一次开着新车出发了,但没有远行,只是在家周围百公里内闲逛4天,还是车上睡觉自做饭,随走随停随意看。也是第一次用小视频的方式发表了我们出游的情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竟成了我和老伴的最后一次出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4年,原计划往新疆方向来次远游,但女儿担心妈妈的身体,极力劝阻不让去,最后没能成行。不过我经常推轮椅带老伴到各个公园遛弯。老伴也挺满意,按她的话说,离开家门就算出游,不在乎远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5年2月5日9时31分,过完春节,老伴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溘然离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真让人接受不了,可又没啥办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来非所愿,但有定数,去不由已,那是命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世74,相识整60,姻缘48,别离在一时。</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就是定数,这就是命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儿说妈妈走的很安祥。可我却看出她的遗憾和对我的失望。她想看到外孙女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可此时外孙女在读大三。她啥事都是那么信赖和指望我,可我却没把她照顾好,更没能把她留住。一想到这,我的心真疼呀,感觉自己太没用,太对不起老伴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伴是位很普通的人,可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的去世,对于我是沉重的甚至是致命的打击:去世一人,家塌一半,带走了欢乐,留下了悲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一直不相信这是真,所以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习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我做完饭喊一声“老伴吃饭了”,却没人答应,一人吃饭食不甘味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半夜醒来不见人在,还以为她去卫生间了,瞪两眼等到天亮,也不见人回来,泪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我抬头看到墙上的石英钟时,知道仼何一个时间老伴该吃哪种药了,可现在指针照常转,药已无人吃。我呆望着石英钟,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当给她洗脚时,常看到幸福感洋溢她的脸上;每次送上水果时,她总是笑容满面的说声“谢谢”;当我洗完衣服、做完一些家务活时,她都忘不了赞扬一句“老万辛苦了”。只要老伴开心快乐,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也有动力,更觉出自己存在的价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如今,老伴的音容笑貌都在回忆中,哪怕她能和我吵几句,也都成了注定不能实现的奢望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伴不在了,我觉得干啥都没意义,啥都不想做,也做不下去。老伴在的时候屋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后来我接班收拾也算顺过眼。可如今,屋里像旧物市场,这一堆那一堆,杂乱无章,要洗的袜子在枕头底下找到的。这一切都让我深痛的感受到:这个家没有老伴那是真的不行呀。不用说,又一次泪流满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打开柜门,里面放着那么多没有开封的床上用品和一摞新毛巾,我止不住的失声痛哭:老伴呀,我们用的毛巾都已板结了,你怎么就舍不得换条新的呢,干嘛这么省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望眼庭院,今年花儿长势特殊的好,竟相绽放,鲜艳夺目,吸引了好多人前来观看拍照和分享花苗,此时我先是感慨:</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去年夏天此院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伴赏花兴致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日花开相争妍,</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栽花人却隔时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随后又是一阵伤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常念她的好,却因再也得不到她的温存和体贴而倍感凄凉落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偶想她的过,又因当时没能做到宽容和担当而万分的愧疚悔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管想啥,我都一直陷在悲痛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同学同事亲友们以不同的方式安慰和劝解我,我当时表示能想的通、看的开,可一转身还是放不下。也难怪,心里脑里、闭眼睁眼全是老伴,怎能轻意就放下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儿一家来看我,外孙女使用剪子时,我提醒她用完放回原处,免得姥姥使用时找不到。知道姥姥不会再用了,外孙女还是把剪子放回原处。至今,老伴生前常用的东西,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手机电脑,全都摆放在她随手可拿并熟悉的位置上。我每夭闭门不出,就愿意守伴着这些物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儿劝我:要想从悲痛中走出来,首先从这屋走出去,不能总呆在家里呀。可我一时还做不到,老伴在的时候我是风筝,她是牵风筝的线,如今我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虽然一时能自由的飘飞在空中,可却没了着落点。断线风筝难起飞,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每天能做到的就是在痛苦的回忆中度日。虽然我也明白:回忆过去,过去回不来,展望未来,不知啥先来,劫靠自渡,梦可自圆,时日不多,要顾眼前。可就是过不了眼下这个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历照常翻,数字接着写,年复一年年相似,日复一日日不同,老伴至今已去世257天。257个日夜,我经常看着日历和老伴聊天,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实在没啥可说,那就静静思、默默念。</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生死相隔两不见,</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间最痛是思念。</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思念,也是一种陪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很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历页翻的越多,我在世上的时间就越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历上数字写的越长,我与老伴的距离就越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现在是慢慢的接近,总有一天要与老伴会合的。但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也是孩子们不放心的。女儿没有了妈妈就已经很痛苦了,不能让她再为爸爸担心挂念了。所以我要竖强起来,面对现实,尽快恢复生活常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过好每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等有一天真的和老伴相聚了,就不再分开:我放下思念,你不留遗憾,我们又能一起生活:同开床车游极乐世界,相互搀扶逛美好天堂。我不再和你争,也不想和你吵,啥都听你的。可有一事,虽然永远没有结果,但也许还要继续探讨下去:当初我们到底是谁先追求的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愿我至亲至爱的老伴,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好无恙,福慧双增</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