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宽容 菩提生暖

小玉

连绵近四十日的阴雨，把本该天朗气清的金秋，泡成了化不开的阴郁。天空像个敛了泪却卸不去愁容的姑娘，沉沉地压在心头。

我匆匆上楼，一头扎进厨房。粥在砂锅里咕嘟冒泡，谷物的醇香漫出来；蒸笼里的包子慢慢鼓胀，锅底的鸡蛋在水中轻轻碰撞，发出熟透的提醒。正要摆碗筷时，门锁“咔哒”轻响，母亲晨练回来了。

风先于她涌进门，带着泥土与露水的清润。目光落处，她手中果然又捧着一捧“花”——自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后，她总把小区的冬青尖当珍宝采回来。“你看，这花多水灵！”她像献宝的孩子，笑着扬起手，叶片上的晨露晶莹，恰似懵懂的眼眸

熟悉的情绪又要攀上来：无奈混着嫌弃，家里的瓶瓶罐罐早已被她的“战利品”塞满。那些“路边有灰”“不好看”的道理刚到嘴边，手机里《佛陀传》的声音恰好漫过耳畔：“开悟之道，就是爱与宽容之道。”

如甘露滴入心田，瞬间，所有执念都松了。那些所谓的“道理”，在母亲纯粹的欢喜面前，何其狭隘。爱从不是改变，而是看见她眼中的珍宝；宽容从不是忍受，而是接纳她对生活最本真的热爱。

嫌弃悄然消融，我转身寻来玻璃瓶，洗净、接水，递到她面前。看她小心翼翼将叶片插进瓶中，清水托起茎叶，竟真的生出蓬勃的美。她笑得像个孩子，我也跟着满心欢喜。原来她采回的是晨露与欢喜，无关花叶。我接纳的是温柔与懂得，即是菩提。

父母小口啜饮着昨晚加班慢熬的八宝粥，细细咬着包子。我靠在门框上，慢慢剥着鸡蛋，指尖感受蛋壳的粗糙、蛋清的温润，听着碎片剥落的轻响。恍惚间，仿佛看见佛陀领着众沙弥赤足行走的画面，他们似乎没有目的地，没有急慌，只是专注地抬脚、落足，承接大地的支撑，感受行走本身的安然。

‍这让我想起数月前在泰国朗奔寺的行禅。师父只给十米路，让我们来回走。初时觉得荒诞，可当心念全然落在“抬、移、放”的每一个动作里，世界便缩成了脚下的方寸。因慢而专注，因专注而清明，那十米路，竟成了修行的道场，走一小时也只余宁静。想来那时，脚下的土地，也正以无声的爱与宽容，托举着我这个异乡人。

思绪回笼，父母的目光正望过来，带着安心的笑意。晨光落在新插的叶片上，粥的热气氤氲，鸡蛋的温度在指尖流转。一切都慢慢的，一切都暖暖的。

原来修行从不在远方古刹，就在这烟火厨房里：是接过母亲手中“花”的瞬间，是为父亲剥一颗蛋的从容，是放下执念、接纳所有的柔软。一念宽容，便是菩提；心有暖意，日日皆是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