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漫游

欣子

不知道去哪，突然就想起香港来。很奇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没去。上次去是2012年。13年了。那次是去长洲岛，和朋友一起。时间过得真快。之后，一丝去香港的念头都没有。无法解释。也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说去就去。一早从深圳湾口岸坐大巴入境。三天后，从香港铜锣湾坐地铁直达深圳罗湖口岸。一小时。47块多。真贵。深铁最多8块。

恍惚间有种没出城的错觉。但“中国海关”几个大字和两次刷证刷指纹提醒着你是出境归来。香港真是特别的存在，回归了还像是国外。也难怪，毕竟是资本主义。

地铁的两边，香港和深圳，完全是两个世界。它们不一样。香港是国际都市。历史悠久。相对而言，深圳还太年轻，需要时间来沉淀属于它的独特气质。

港铁没有安检。四通八达。把手上有盲文指引，看到细节里的温度。扶梯靠右站。行人靠左走，步履匆匆。感觉地下全挖空了。香港是立体的。繁华街市，空中是复杂的人行天桥。楼宇之间是长长的廊道，让商场连着商场。

香港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游客。这是个旅游的城市。游客来自不同的国度。肤色，着装各异。国际友人比深圳多多了。深圳是年轻人的城市，过了35岁就面临失业危机，而香港就没有年龄限制。保安，的士司机都可能是一大把年纪的男士。

他们的薪水比深圳高几倍，物价也是。一瓶500毫升的水就是10港币。难怪港人很喜欢来深圳度假消费，甚至是看病，买房投资。服务好，性价比超高。好命都是他们过的。

在街上，看到警察查证件。他们会拦下行迹可疑的人，比如眼前这个年轻的印尼人。

重庆大厦，门口有很多黒人。不知道他们在张望什么，给人一种不安全感。那里鱼龙混杂，有种神秘的气息。胆大的游客会进去一探究竟。女生还是远离的好。一座平平无奇的楼，却因为王家卫的电影，赋予了它独特的故事感。

香港寸土寸金。高楼林立。楼宇密集，给人压迫感。中环的摩天大楼最有气势。想起倪匤那句：“中环的电梯永远向上，但人性总是向下坠落。”

而破旧的地方满是握手楼，就像深圳的城中村，甚至更破，更挤。这是底层百姓逼仄的生活空间。杂乱，破败不堪。墙上到处是涂鸦和小广告。

风尘女子就在路边，或站或坐着，向路人招揽生意。她们衣着暴露。黑色或白色的紧身超短衣。脂粉浓艳。高跟鞋。很容易识别。

街角的教堂。清真寺。中式庙宇。古典的欧式建筑。老式唐楼。食肆。大排档。酒吧和西餐厅。街道上往来行驶的叮叮车、观光巴士，出租车。繁体字的招牌、色彩缤纷的霓虹灯、广告屏，教堂的钟声……

某个时刻，恍惚时间都慢了下来。那是旧时光里的香港。这种新与旧，中西交杂，古典和现代的多元与混合，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港式风情。

墙上的招贴，是繁体的文言文体。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夕。比如“是日闭馆”，“请移玉步至隔壁柜台”，“违者送官究治”等。有种清朝遗风。

街边很多的冰室，也就是茶餐厅。这是香港的饮食文化，融合中西风味。格调复古。我不喜欢吃，但也没得选。一盘烧鹅饭，份量不多，就68港币。下午茶是丝祙奶茶+菠萝油。45港币。这是游客必吃的港味。还有其它的粤式点心。这在深圳也是常见的。但深圳便宜多了。

一顿米其林港式点心，两人份260港币。一餐日式料理，两个人就480港币。随便一个早茶都是80港币。花钱如流水的感觉。钱包看着瘪下去。这种掏钱找零的传统消费方式，就像回到了过去。很久没摸过钱币了。有些餐厅也接受支付宝付款，有些就只接受港币。

中式餐厅少，即便有也超贵。进了家湘菜馆，点个小炒牛肉就128港币。蔬菜68。一碗牛腩粉也是68。一小碗米饭就14港币。纸巾3港币。一瓶饮料20港币。在这里，感觉钱就不是钱了。服务员都很冷淡。但路遇的香港人挺友好的。礼貌。热情。普通话带着特有的港味。

麦当劳餐厅里坐无虚席，永远有排队吃汉堡的人。玻璃门。不停开，关。进进出出的背包客。但不像深圳，每张桌上都镶有手机无线充电板。选择住在港岛，两晚三千多港币。香港吃住行，什么都比深圳贵多了。

街道狭窄。没有休息椅。游客逛累了，就只能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歇脚。洗手间难找，就算找到了也要排队等候。只能尽量少喝水。地铁出口没电梯，老人小孩很不便利。

相较而言，深圳的便民设施更趋细节。许多地方都有洗手池和直饮水。一些天桥电梯边备有防蚊喷剂。公共场所里有母婴室，失物招领寄存柜，还有爱心便民柜，提供医药箱，和一次性日常用品。公厕设施先进。公园的洗手间更是设计感十足。

香港的便民设施，也许是我没时间去发现。两城都需要相互借鉴，持续优化。但香港只适合赚钱，不适合生活，不如深圳舒适。

香港的街上没有共享单车，没有电动车，没有红黄蓝外卖员。偶尔有机车党飞驰而过，像一道闪电。轰鸣声。那种速度与激情，真是燃爆，仿佛是不要明天的。青春万岁。

看到两个送外卖的。一个步行。一个骑单车。日常衣着。手上，车上满是外卖袋。街道上红色的士很多。司机个个都是车神，开得飞快。时间就是金钱。高速运转的城市，充满活力。人们来去匆匆，早已习惯了这种快节奏的生活。深圳亦是。

红绿灯有铃声区分。绿灯响铃急促，仿佛在催着行人快点通过。这个设置有温度，方便了盲人。路口地上到处写着“望左”“望右”的中英双语。汹涌的人潮，拥挤但有秩。没有人乱扔垃圾。街道始终干净整洁。

香港的一些路牌名，地铁站名，充满了想象。比如：所有目的的。非常文艺风。仿佛可以去到所有的地方。轩尼诗道，名字很诗意，想起港片《月满轩尼诗》。半山扶梯会想到《重庆森林》。石板街会想到《花样年华》、《色戒》等。而旺角的烟火人间，自然就想起《旺角卡门》了。

香港是一座很上镜的城。处处都是电影里的场景。回味悠长。故事一直都在，从未走远。对香港最初的印象，大抵都是来自港片。电影里的香港，光，影，色，都有韵味与意境。它是艺术的，故事氛围的。香港电影和粤语歌，是许多人的青春记忆。

也斯说：“这座城市总在遗忘，而我们偏偏记得太多。”是我们的记性太好吗，还是因为我们终是念旧的一代？

蜡像馆和星光大道上的明星手印，纪念铜像，深受影迷们喜欢。我不追星，对这没兴趣。管他是谁。这些只让我感到虚无。

海风吹拂。游人如织。入夜的维港，灯火迷离。繁华映水。光影在海面上变幻荡漾。轮船往来。汽笛声。无敌海景。恋人们拥在一起。花样的年华。转头看见，女人亲了下男人的脸。笑靥如花。

想起那句台词：“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没有回答，也没有等待。

“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那个时代端庄，精致。属于香港的美好时代，已一去不返。

晚八点的灯光秀看得失望，没法和深圳的灯光秀比。差太远了。身边的游客说，挺无聊的。我觉得也是。就吹吹海风，看看美丽夜景。享受当下什么也不想的松驰感。忽然就有种人生虚幻的感觉。因为一切都美的不真实。

乘坐缆车上太平山，登上凌霄阁顶俯瞰香港夜景。璀璨。壮观。一眼惊艳。这一刻，就知道了什么叫东方之珠。香港不再是一个名词，而是具体，生动的。

山上遍布星星点点的别墅建筑。居住于此的人非富即贵。最高处就是总督府邸了。殖民时期，华人无权上太平山。太平山是香港的权势象征。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想起狮子山精神。不得不承认，世界是分阶层的，而人是分等级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张爱玲道，香港是一座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就算跌倒，都会比在其他地方跌得更痛。她形容香港女人是糖醋排骨，而上海女人是粉蒸肉。她以上海人的眼光看香港是浪漫气氛的，是带着距离的想像。她与香港，是缘，也是互相成全。一座城的倾覆，倾出了属于她的传奇。而香港也因她的作品，进入了文学史。

今天的香港，不再悲哀。真正的悲哀是大陆的。十年浩劫，港人没有经历过。他们怎会懂得那种深切又激烈的时代之痛。香港回归，很多港人在情感上不太乐意。就像一面镜子，照见大陆的贫穷与落后。于是就有了深圳经济特区建设。香港和深圳，都是祖国偏爱的孩子。但香港，这个归来的靓仔，格外受宠又无比骄傲。

中西合璧的香港，是精致的，小资的。适合漫游。阶梯与斜坡。喧闹街市。绮丽山海。华洋杂处。招牌林立。悠然复古的天星小轮。满载旧时光的叮叮车。美丽的维港。浪漫的坚尼地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海。入夜时的亦虚似幻，纸醉金迷。呈现出独特又迷人的城市质感。

海明威说，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香港又何尝不是呢。

就无目的地游走。穿街走巷。感受流年交迭。折叠错落时光。移步换景，随时切换虚实光影里交融的中西风情。穷尽一条街的喧哗与骚动。拐入随便一条烟火深巷，直到迷失所有方向。踱步在未知的街角。

一些服装店，面包店和奶茶店前，总有人在排队。就排队买面包。新鲜出炉。咬一口，酥脆香甜。游荡在物欲泛滥的街市，怎能不逛商场。买了三件衣服。一套雅诗兰黛护肤品和一瓶兰蔻香水。还有两支法国红酒和一些进口食品。香港是免税港，价格比内地优惠得多。

逛累了，就到咖啡店歇会。喝杯冰拿铁。咖啡香。话语。笑声。来去的人。

人。街上那么多的人。微笑。行走。话语，或者默然无语。彼此交错，不停交错。每一个行人，都是今生今世遇见的唯一。刹那交汇的时光。

蓦然听到教堂的钟声。那是上帝在召唤吗？循声而去。邂逅百年玫瑰堂。哥特式建筑。粉白色天主教堂。踏阶进入。神父笑容慈善。就坐一会，感受那份静谧与安宁。

彩色玻璃窗透着柔和静美的光。圣堂宽大高耸，庄严古典。椅背有经书祷文。随手翻阅祷告。只一会，就让人相信上帝是存在的。主会原谅你所有的过错，并教导你爱与宽恕，善度人生和生命。起身离开前，心怀感恩，低头合十。阿门！

入夜时分，坐上叮叮车，随意穿梭在不同街景中。看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香港，美得像华丽的梦境。真实又虚幻。就像打翻的油彩，流淌着绚烂的光芒。是港片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欲望都市。适合醉生，也适合梦死。

在街上，与不同肤色的人擦肩而过。听到不同的语言。随风扬起不同颜色的发。某一刻，共享一片光影，一阵海风，成为彼此眼中的风景。

地铁站，菲佣牵着可爱的洋娃娃正走岀来。孩子不停唱着英文歌。

午后的阳光里，迎面走来一对欧美夫妻。一人抱着一个baby。笑容灿烂。

蒙着不同颜色纱巾的女人，素裙裹身。有种遥远又神秘的异国情调。奇特的语言。

而来自欧美的女人。金发碧眼。衣着性感又火辣。笑容爽朗。步步生风。

在历史博物馆，遇见一群来自少数民族的人们。他们穿着民族服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人群中，还有日语，韩语等其它语言。更多的是英语，粤语和普通话。

在香港，你会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帅哥美女。那是流转的异域风情。别样的风景。旖旎多姿。你穿行其中。游走。靠近。远离。某个时间，这么近，又那么远。世界参差多态，呈现不一样的美。

清晨的街头，一对黑人夫妻推着婴儿车过红绿灯。我坐在麦当劳，享用咖啡和蛋堡。和所有的游客一样，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准备着两万多步的city walk。沉浸体验并静观这座城的日与夜，景与人。感受它穿越百年的沧桑与魅力。

很不巧，碰上孙中山纪念馆闭馆，圣约翰教堂也关门。我的运气不太好。就一切随缘。下次吧。站在丁字路口。抛一枚港币。正面。往左走。随意又自由。不需要方向，也没有目的地。

黄昏时分，穿过空中廊桥，辗转来到摩天轮下。长长的队伍。海边拍照的人们。雪糕车。人山人海。我没耐心排队。转身离开。想去坐落日飞车，结果怎么都找不到站。迷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而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只好放弃。

离开前的夜晚，再次流连在中环皇后大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不停闪烁的巨幅广告屏。花花绿绿的世界。物欲横流的摩登都市。这喧嚣尘世，日与夜都活色生香。

日货店里人头攒动。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看不懂的日文。我拿咖啡，奶茶和巧克力等。自助付款。离开。路过糕饼店，买了盒曲奇饼干和蛋酥。转身进入一家地下超市，拿了罐茶叶和一些零食。买单。离去。

在进入地铁站前，转身再看一眼这盛世繁华，这流转的港风盛宴。霓虹闪耀，如星光，如梦的河流，照见自身存在的倒影。

再见，香港。

一一2025.10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