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秋韵：湖光山色间的文化行旅

黑山鬼窟

九月的杭州，天高云淡，正是江南最美的时节。漫步于西湖畔，古塔、楼阁、荷塘与远山交相辉映，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 从孤山下来，沿白堤缓行，过了西泠桥，忽闻一阵清冽的桂香，混着藕荷与酱醋的香气，顺着风飘来——抬头时，"楼外楼"三个字已映入眼帘，金底黑字的匾额，在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浸了百年的墨。步入“楼外楼”门楼，飞檐翘角下金匾熠熠，“海山四顾皆佳境，楼阁四周无异人”的对联道出此处地灵人杰。红灯笼高挂，木雕窗棂精巧细致，一砖一瓦皆诉说着百年杭帮菜的风雅传承。 这楼外楼的来历，藏在一段诗趣里。清末时，这里原是湖畔一间小酒肆，老板洪瑞堂爱诗，常邀文人墨客来此小聚。一日，有人醉后指着窗外的湖山打趣："你这楼虽雅，可窗外还有山，山外还有天，该叫'楼外楼'才是！"众人拍案叫绝，这名字便传了下来。后来鲁迅、郁达夫常来寻味，丰子恺还曾在此画过《西湖春宴图》，小小的酒肆，竟成了文人笔下的"湖山第一楼"。 选了临湖的座位坐下，窗外便是三潭印月，游船如柳叶般划过水面，波纹里漾着细碎的光。伙计端来一碟茴香豆，脆嫩的豆子裹着盐粒，嚼起来满口清香，先垫了肚，不要菜谱，就点金字招牌上十二道传世的美味。哈哈哈，吃不玩，那就三个代表吧！ 第一代表是西湖醋鱼。选用的是当日现捕的草鱼，养在清水里"饿"上两日，去了土腥味，再入沸水煮得恰到好处。端上来时，鱼身完整，淋着琥珀色的醋汁，酸中带甜，甜里藏鲜。用筷子轻轻一挑，鱼肉便成了蒜瓣状，嫩得能在舌尖化开，那股鲜气，是西湖水养出来的清冽，半点不腥。据说当年郁达夫来此，总点这道菜，配着黄酒，能从午后吃到夕阳西下。 第二个代表是东坡肉。小小的砂锅里，一块方方正正的五花肉，红亮油润，像块剔透的玛瑙。夹起时，肉皮颤巍巍的，入口却不腻——先以黄酒腌渍，再用文火慢炖数小时，让油脂慢慢渗出，只留满嘴的香糯。肥的部分化在舌尖，瘦的部分酥而不柴，连带着汤汁拌米饭，竟能吃下满满一碗。这道菜原是苏轼在杭州任知州时创制，如今在楼外楼，倒像是把千年前的江南风味，原封不动地传了下来。 第三个代表是宋嫂鱼羹。奶白的羹汤里，藏着剔得极细的鱼肉丝、香菇丝、笋丝，撒上一层金黄的蛋花，再滴几滴香油。舀一勺入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羹汤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姜香，暖了秋凉的胃。相传这是南宋时宋五嫂为高宗赵构做的羹汤，如今虽没了宫廷的排场，却多了市井的温情，一勺下去，尽是西湖的柔婉。 西湖信步从楼外楼出来，唇齿间还留着西湖醋鱼的鲜、东坡肉的糯，脚步便不自觉地随了湖风，往南信步而去。 柳丝如碧绦，垂在湖面上，风一吹，便拂起层层涟漪。方才在楼外楼临湖吃的那碗宋嫂鱼羹，此刻竟与这湖水的柔婉有了呼应——羹汤的暖，湖水的凉，在舌尖与眼底，织成了江南独有的韵致。 缓步走过西泠桥，桥堍的桂树还没到花期，却仿佛已闻见楼外楼席间那缕若有似无的桂香。湖面上的画舫悠悠划过，艄公的吴语小调顺着水波飘来，和着楼外楼伙计递来的桂花糕余味，让这秋意里的西湖，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温柔。 远处雷峰塔的轮廓在云影里时隐时现，像极了楼外楼那道东坡肉的红亮油润——一食一景，都在时光里炖出了滋味。原来这杭州的美，从不是孤绝的，它藏在楼外楼的一碟一箸里，也漾在这湖光山色的一颦一笑间，叫人走再远，也觉心头熨帖，惬意满襟。 六和塔未至山门，已闻江涛隐隐如雷。拾级而上，忽见浮屠倚天，檐角铜铃摇碎云影，此即六合塔也。这座始建于北宋开宝三年的佛塔巍然矗立江畔，青砖黛瓦间苔痕斑驳，若仙人遗落之棋盘。七层六角砖木结构，象征“天地四方”，历经南宋重建、清末修缮，至今仍守护着钱塘潮声。塔前石碑刻“六鳌负载”，寓稳固如山；入口处金匾“六和塔”悬于拱门之上，两侧对联“一塔声江天越水潮奔初月”气势恢宏，令人顿生敬意。 主牌楼主牌楼是景区的门户标识，建筑风格古朴大气，与古塔的历史感一脉相承。牌楼的木雕、瓦当等细节工艺考究，展现出江南古建的精致韵味，是游客进入六和塔景区的第一重文化“礼遇”，既起到空间界定的作用，又以厚重的历史感为景区氛围奠基。 牌楼上雕刻的“天江宇净”四字意境悠远:“天江”指钱塘江，“宇净”描绘出天空澄澈、江景明净的画面。登六和塔时，若恰逢晴天，江天一色，云淡风轻，此景恰是对这四个字的绝佳诠释，尽显钱塘江流域的开阔与清朗。仔细考证，“净”字暗含佛教“清净”的意蕴，传达出一种心灵的澄澈与安宁，仿佛在古塔的庇佑下，天地与人心都归于平和纯净。它也可看作是对自然与人文和谐共生的隐喻，天空、江水的纯净，映射出这片土地上历史与现代交融后的气韵，展现出六和塔景区在岁月沉淀中始终保持的那份雅致与清朗。 六合入门处嵌青石一方，乃苏轼手书"六和"二字，笔势夭矫如龙蛇。横匾“六合塔”金光闪闪。六合之名，源自《庄子·齐物论》"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其本义为天地四方，即东、南、西、北、天、地之合称。六合塔以之名者，盖因塔踞月轮山巅，俯瞰钱江入海，恰合"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看官您问此“六合”有何深意？好，那我就全息会意妄解:一曰方位六合塔身八面七级，暗合八卦九宫之数。每层檐角悬铜铃，共五十六枚，应五十六民族之数。登塔极目，东望钱江潮涌，南眺六和钟声，西接九溪烟树，北连西湖云影，天地四方皆入画框，是为方位之六合。 二曰时空六合塔始建于北宋开宝三年（970年），历经十四次修葺，现存建筑为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重建。塔内遗存苏轼手书、乾隆御题、明代《金刚经》刻石，跨越千年时空，熔铸文明精华，是为时空之六合。 三曰精神六合塔内楹联多含禅机。如顶层"佛法无边超苦海，众生有愿渡迷津"，既指佛法普度，亦喻人生修行。塔外钱江潮起潮落，暗合《周易》"变通配四时"之理。登临者观天地、悟生死、参古今，精神境界遂与六合同宽，是为精神之六合。 四曰建筑六合塔体采用"外八内四"结构，外部八面象征八卦，内部四根中心柱寓意四季。每层斗拱出跳数目递增，暗合"天三生木，地八成之"的易理。砖石木构浑然一体，是为建筑之六合。 五曰文化六合塔内既有佛教造像，又存儒家题刻，更兼道教八卦纹饰。苏轼的豪放、赵朴初的禅意、乾隆的雅趣，在此交融碰撞。钱江潮神传说与佛教镇潮理念互为表里，展现了中华文化的包容性，是为文化之六合。 六曰天人六合塔基深入岩层三丈，如定海神针；塔身高耸五十余米，似接天际。登塔者见江涛奔涌，闻塔铃清越，顿觉人如芥子，天地如须弥。然塔影倒映江心，恰似"芥子纳须弥"的具象化，是为天人之六合。 六合之妙，在于将哲学理念具象化为建筑空间。登临其间，既能感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宏阔，又可体会"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精微。此中真意，非亲临者难以尽得。 　　五云扶盖该牌匾是乾隆皇帝题写的。五云扶盖:语出《华严经》"尔时世尊，于师子座，承佛神力，入于三昧，名一切诸佛境界光明庄严"。五云指青、白、赤、黑、黄五色祥云，象征佛法普照。古人认为这五种颜色的云气是吉祥的象征，预示着太平、昌盛。《周礼·春官·保章氏》中记载“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水旱降丰荒之祲象”，表明古人通过观察云的颜色、形状等现象来判断吉凶、年景等。 “扶盖”， “扶”有扶持、簇拥之意，“盖”在古代常用来指代车盖，是一种可以遮蔽阳光和雨水的用具，形状类似大伞，在古代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后来，“盖”也有覆盖、笼罩的意思。“扶盖”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有祥瑞的云气环绕、簇拥、护持着。 六和塔地处钱塘江畔，在古代，钱塘江的水患以及海上的风浪对周边百姓的生活影响较大。“五云扶盖”表达了希望有祥瑞之气护佑这一方土地和百姓，使他们免受水患、风浪等灾害的侵扰，过上平安、富足的生活。 三明净域"三明"语出《俱舍论》，指宿命明（知过去世）、天眼明（见未来世）、漏尽明（断尽烦恼），为佛教修行之最高境界。"净域"则化用陶渊明《桃花源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喻佛教净土。此匾悬于第四层观潮处，钱江潮起时，潮水似自天际奔涌而来，恍若时空倒转，恰合"宿命明"之境；潮退时江面澄明如镜，又暗合"天眼明"之喻。 在吾来看，这“三明净域”寓意着这是一个充满智慧、摆脱烦恼与尘世纷扰、清净无染的神圣空间，代表着一种超脱世俗、智慧澄明、纯净美好的境界，体现了深厚的佛教文化内涵，引导人们追求精神上的解脱和对真理的领悟。 二谛俱融是乾隆皇帝为杭州六和塔第二层题写的匾额。要理解“二谛俱融”的意义，首先要明白“二谛”的含义。在佛教中，“二谛”通常指“真谛”和“俗谛”。“真谛”来自梵语“paramarthasatya”，亦译“第一义谛”或“胜义谛”，常简称为“第一义”或“胜义”，是指开示佛法，说理性之真空，属于出世间的道理；“俗谛”来自梵语“samvrtisatya”，亦译“世俗谛”或“世谛”，常简称为“世俗”，是指随顺世俗，说现象之幻有，属于世间的道理。 “二谛俱融”强调真谛和俗谛相互融合、圆融无碍的状态。佛法如果过于偏向世俗，就显不出其可贵；太过出世，也不容易为人接受。真、俗二谛偏于空、有任何一边，都会失于中道，只有二者圆融才是正道。它表达了一种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境界，告诉人们在看待世界和修行时，不能偏执于世俗的表象或出世的空无，要将二者结合起来，以出世的智慧来处理世间的事务，在世间的生活中体悟出世的真谛。 在六和塔的情境下，“二谛俱融”这一匾额也体现了深厚的佛教文化内涵，引导人们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平衡和智慧的圆满。 六鳌负载典出《列子·汤问》"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六鳌背负蓬莱等五座仙山，象征承载天下重任。六和塔初建时为镇潮而设，其"负载"之意有三：一镇钱江怒潮，保一方平安；二载佛法精义，传万世信仰；三承文化血脉，继千年文脉。塔内藏《潮王庙碑》，记载吴越王钱镠"射潮"故事，与此匾相印证，彰显人力胜天的豪迈精神。 湖山胜概赵朴初居士题书于檐下西首，墨色酣畅若钱江潮涌。"湖山"者，西湖如镜映三秋桂子，钱江似练吞万里银涛，两山南北夹持，构成"三面云山一面城"之胜。"胜概"二字取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之意，然在此处独拈"胜概"，盖因六和塔踞江瞰湖，得天地形胜之大全。苏轼任杭州通判时，曾在此观潮作《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其中"欲识潮头高几许？越山浑在浪花中"，恰为此匾注脚。 东南佛国嵌于南门楣额，字体古拙如六朝碑版。杭州自五代吴越国钱弘俶"纳土归宋"后，大兴佛寺，有"东南佛国"之称。六和塔初名"六合塔"，取镇潮安民之意，内置《四十二章经》刻石，塑二十四诸天像，实乃佛教文化之结晶。苏轼任杭州知州时，曾在此设水陆道场，其《和子由蚕市》诗"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侧面反映了佛教在东南地区的社会影响力。 天地大观悬于东向第二层檐下，笔势开张如大鹏展翅。语出《周易·系辞》"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然此处"大观"非止物理空间，更含哲学意境。登塔四望，钱江潮起时，天地间唯余白茫茫一片，恍若《庄子》所言"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之境。塔内《金刚经》刻石有云"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与此匾相映成趣——人在天地间如芥子微尘，然能观天地者，正是超越物我的精神本体。 初地堅固六和塔内悬金漆匾额“初地堅固”，笔力沉雄如铁铸山，款署“壬申歲秋法偉”。此四字暗藏佛教“十地”修行之奥义，又与六和塔镇潮安澜之使命暗合，堪称建筑与哲学交融的点睛之笔。 “初地”为佛教词语。“初地”为大乘佛教菩萨修行“十地”之第一阶位，名“欢喜地”。据《华严经·十地品》，菩萨初证圣果，断尽见惑，生大欢喜，得“于诸众生，生怜悯心”之境界。六和塔初建于北宋，吴越国崇佛之风极盛，“初地”之谓，既点明修行起点，亦隐喻塔如菩萨初发心，以镇潮之姿护佑生民。登塔者初入此境，抬眼即见钱江奔涌，恰如众生初闻佛法时，心灵被真理撼动之态。 “堅固”之三重内涵。建筑之坚:六和塔为砖木结构，塔基深入岩层，塔身以砖石为骨，斗拱层叠如雁翅张展。“堅固”二字，是对建筑力学与工匠精神的凝练褒扬——每一块青砖、每一根木梁，皆为“堅固”之具象。信仰之坚：“堅固”亦指信仰如磐石：佛教徒以“初地”为始，念念相续，终成菩提；吴越先民则以塔为凭，坚信人力可镇服潮神，此中“堅固”，是精神力量对物质世界的超越。时空之坚：时光在砖缝间刻下苔痕，却未销蚀文化传承。“堅固”如塔影倒映江心，潮起潮落而塔影恒在，恰如佛法与文明，于流动时空中成“不迁”之态。 剥去宗教外衣，“初地堅固”亦为人生箴言：凡开创事业，需如“初地”般心怀欢喜与热忱；欲成就长远，必如塔基般“堅固”扎根。钱江潮涨潮落，正似世事无常，而六和塔千年不倒，恰喻示“堅固”之态，能在流变中守定根本。 此匾之妙，在于以四字涵盖建筑、宗教、哲学三重维度，使六和塔超越“镇潮塔”之实用功能，成为映照心灵的精神坐标——无论信众或游客，仰观“初地堅固”时，皆能于江声塔影中，触碰到某种超越时空的“堅固”力量。 秀江亭 初建于北宋，几乎与六和塔同龄，如今所见为近代重建，是塔院内仅存的古亭。为八柱单檐攒尖顶结构，风格古朴，与六和塔的厚重气质相得益彰。楹联“塔影卧晴云，满眼苍松闲作浪；涛声来海峤，一鞭白马远扬尘”，上联描绘了六和塔塔影在晴云间静卧，苍松似浪的静谧景致；下联则展现了钱塘江涛声自海畔而来，如白马扬尘般的壮阔气势，将山水、塔松的动静之美融为一体。 “秀江”之名蕴含着人们对钱塘江由汹涌归于秀丽的期许，与六和塔“镇潮安民”的愿景相呼应，体现了以柔克刚的文化智慧，也成为连接钱塘江与西湖文化的一处纽带。 汉服美女六和塔美女如云，千年古塔的沧桑肌理与现代美女的鲜活倩影，在钱塘江的涛声与山林的绿意中，织就出一幅“古今共生”的动人长卷。 二层的木质窗棂是最妙的“天然取景器”，榫卯交错的纹理如古画的裱边，将窗外钱塘江的烟波、九溪的翠色精准框入，晴天时江浪似银练翻滚，雨天时山色如墨色晕染。 窗内，身着汉服的女子轻执团扇，襦裙的绯色与砖雕的古铜色交叠，仿佛从《营造法式》的插图中走出的仕女；穿现代时装的姑娘则以简约白裙衬着塔檐的飞角，裙摆被江风扬起时，恰似给古老的塔檐缀上了一抹青春的流苏。 塔下的平台是另一处“秀场”，青石板上的苔藓印着岁月的痕，却被一群群笑靥如花的女孩点亮。有人依偎在刻着“六和听涛”的碑旁，长发与碑上的浮雕纹路相映成趣；有人在塔基的须弥座前摆出俏皮姿态，现代的活力与古建的庄重形成奇妙的张力。她们的美，并非孤立的炫示，而是借古塔的历史厚度衬出人文雅致，借江景的壮阔抒出青春肆意——古塔因她们的身影有了灵动的呼吸，江景因她们的笑靥多了明媚的注脚，而她们，也在这千年的时空坐标里，成为了六和塔新的“人文景致”。 当快门声与檐角的风铃声共鸣，当汉服的广袖与塔铃的铜色共舞，六和塔便不再只是一座文物建筑，而是一场“传统与现代对话”的露天剧场，每一位打卡的美女都是这场剧目中鲜活的角色，让“东南佛国”的古老传说，在青春的演绎中，有了更绵长的回响。 我在窗前驻足良久，白衣拂风，目光穿林而去。窗外绿意如海，阳光洒落肩头，那一刻，物华天宝、地灵人杰，皆在心中。 六合花事六合塔的风，裹挟着千年的涛声与花香，在青砖黛瓦间织就一段盛世清欢。那塔角铜铃轻颤时，黄色的石蒜花正在塔基的草丛里盛放，如一团团凝固的金焰，在青碧草叶间跳跃。它们的花瓣卷曲如古画里仕女的云鬓，在阳光下泛着釉色的光，与古塔的砖雕纹样相映成趣。当身着襦裙的女子驻足花前，裙裾的绯色与花的明黄撞出惊艳的色块，仿佛是从五代吴越的佛卷里走出的供养人，在这盛世繁花中续一段前缘。 紫色蝴蝶兰塔内的窗棂边，偶有几株紫色蝴蝶兰在案几上静立。它们的花姿雅致，如仕女的罗袖轻扬，与窗外钱塘江的壮阔形成奇妙的对比。穿现代时装的姑娘倚在窗边，兰的紫与衣的白交融，塔外江潮如万马奔腾，塔内花影似美人低语，古今的风华在此刻相拥。 红色石蒜更有那红色石蒜，在塔后林隙间热烈绽放，如一抹抹朱砂点染了青山。它们的根茎深埋于土，却在盛世里开出这般决绝的美，恰如这古塔，历经战火与繁华，始终以巍峨之姿见证着时代的更迭。 当游客们的笑声与快门声在塔内回荡，花的艳、塔的古、人的美，便共同谱写了一曲盛世的花事，让“东南佛国”的传奇，在每一片花瓣、每一块砖石、每一个笑靥里，悠悠流传。 江畔码头延伸入水，金色琉璃瓦的建筑倒映波心，柳枝轻摇，荷花含露。远处群山叠翠，塔影绰约，一艘红衣人划舟而过，划破镜面般的湖光。 暮色四合时，塔灯次第亮起。七级浮屠化作火树银花，映得钱江潮面金鳞万点。忽闻梵钟破空，声震九霄，惊起宿鸦无数。余倚栏沉思：此塔初为镇潮而建，却成东南佛国地标；本是砖石堆砌，竟成文化精神图腾。天地间事，往往如此——实用与审美相生，功利共信仰一色。 下山时回望，六合塔已隐入暮霭，唯余塔铃清响，与江潮应和。忽记张岱《西湖梦寻》语："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此塔历经千年风雨，遍体诗文楹联，何尝不是古人留予后世之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