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湖南省常德市澧县西北部一片广袤的平原上,一座看似普通的土岗静静矗立了六千余年。这里便是被誉为“中华城祖,世界稻源”的城头山古文化遗址。作为中国迄今发现时代最早、文物最丰富、保护最完整的古城遗址,城头山不仅改写了中国建城史,更将世界水稻栽培的历史从印度改写成中国。我曾于上世纪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两次到过城头山,但当时均处于发掘期,满眼是一片荒芜的景观。2018年9月13日是第三次抵达城头山。2025年10月15日单位提前组织退休的老同志过“重阳节”再赴城头山。再次去探寻那些被泥土深深掩埋的历史,感受先民们惊人的智慧与创造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路上虽时阴时雨,但当我们乘坐的中巴驶入城头山,雨却停了,一片开阔的景区便映入眼帘。景区入口处,高大的仿古城门巍然矗立,颜色灰黄的泥土外墙泛着温暖的光泽,门上方稻穗的拓印图案无声地诉说着这里与稻作文明的深厚渊源。设计者别具匠心,三层不规则的筑城造型寓意着城头山贯穿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大河口文化三个文化层的两千年筑城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踏入景区,季秋的凉风夹杂着田间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景观大道两旁金黄的稻田,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一首古老的歌谣,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殊荣。1992年这里发掘出了距今6300年的中国最早城市;1997年发现了6500年前世界最早的三块人工栽培水稻田;2001年被评为“中国二十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之一,其考古成果被镌刻在中华世纪坛的青铜甬道上;2010年上海世博会,城头山作为中国最早的城市模型在中国馆展出。这些光环背后,是一段怎样惊心动魄的人类文明发展史?我怀着敬畏与好奇,又一次开启了探索之旅。</p> <p class="ql-block"> 城头山考古遗址博物馆是景区的标志性建筑,浅黄的泥土色,高五米左右,其外形如同一座巨大的古城门。里面空旷大气,设备现代化。走进馆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头山西南城墙剖面展示(见后述)。馆藏文物令人叹为观止。精美的玉琮显示当时手工加工业已超出我们想象;大量的石器和骨器,包括骨耒、骨耜,证明农业生产已达到相当水平;最引人注目的是5件纤维精细的平纹麻布残片和168个陶纺轮,说明城头山人已普遍穿着麻布衣物,纺织业已规模化生产——这彻底颠覆了人们对新石器时代先民们“茹毛饮血”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 展柜中还陈列着石器、骨器、酒器、陶温锅以及黄瓜、冬瓜、香瓜、桃子、李子等百余种蔬果的籽实,勾勒出一幅男耕女织、田园牧歌般的史前生活图景。在博物馆的一个角落,城头山发现的故事被图文并茂地展示出来:1979年7月,澧县文化馆干事曹传松途经车溪乡南岳村时,发现了一片在澧阳平原上显得异常突兀的高岗。凭借专业敏感,他怀疑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土岗,可能是一座古城。然而,正式发掘却在12年后的1991年10月,由湖南省博物馆考古部主持的试掘揭开了城头山辉煌的篇章。看着那些发掘现场的珍贵照片,我不禁对考古工作者们肃然起敬,正是他们的执着与专业,才让这些深埋地下的文明重见天日。</p> <p class="ql-block"> 来到城墙遗址剖面展示馆,一堵城墙生动地再现了城头山的筑城历程:从6300年前开始的第一期到第四期城墙断面,界限分明如同树木的年轮。先民们采用挖掘壕沟的泥土堆筑城墙,最初只是一圈上宽不到一米、高一米多、下宽三米左右的黄土埂子。随着时间推移,城墙被不断加宽加高,到4800年前,形成了底宽33米、顶宽27米、高4.8米的宏伟城墙,外面较陡,里面平缓。壕沟也演变为宽阔的护城河。这一持续近两千年的工程,展现了先民们惊人的毅力与组织能力。面对这面历经岁月沉静无语的土墙,我放飞思绪,想象着每一层泥土下埋藏的故事与文化。这一堵墙,就像一本被翻开的史书——不同年代的夯土,黄的、褐的、灰的,层层叠叠,每一层都写着一段人类与自然搏斗的故事。6300年前的底层城墙,比夏朝还早两千多年。我伸手轻触那粗糙的墙面,仿佛摸到了文明的年轮。</p> <p class="ql-block"> 接着来到城址区,导游介绍:就是在原稻田上下挖约三十厘米,露出暗黄色硬土层,上面有建房的立柱残洞,烧饭的灰烬痕迹,面积较大,推测应是王宫所在地。向后不远是烧制陶器的场子,在制陶作坊遗址,我看到几处窑壁塌陷的红土,想象着当年窑火旺盛的场景。导游讲述,初发掘时这里有一窑未烧熟的红色陶器散落一地,还有稻草灰烬;另一窑则密封完好。可惜现在大多陶器残片已被移走保护,只剩下这些痕迹诉说着当年的制陶盛况。</p> <p class="ql-block"> 再向后是一大片大小不等的墓葬坑。原在中央的一米七五的王者白骨已移入博物馆,原有的青色小口大肚的三个瓮中的屈肢葬白骨,全不见了,其他星星点点的白骨也不见了。不过有的地方还有点发黑的遗骸印迹,可能是人们将其挖出后,氧化消失了。游人们大约有些忌惮盛尸的罐子,在人们的观念没变之前,那些躺在墓坑的“罐子们”,还会安然无恙。现只剩下大大小小,排列有序的空瓮,其实其中的遗骸已被移入博物馆保护,但这些葬具依然让人感受到远古人类对死亡的敬畏与对来世的想象。</p> <p class="ql-block"> 东面的房子里是稻耕文明时的祭祀场。它在东城的一处高坡上,从西城断面渐进层次推断:祭祀场活动应在高城深池筑起前,至少也在上溯6000年前后。殉人筑城,浓缩耕耘,焚谷祭天,葬身祭坛,应是当时人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写照。原来散落在祭祀场形态各异的石块,应是当时比较先进、精致的生产工具吧。</p> <p class="ql-block"> 由于七彩稻城区域正在维修,加上雨越下越大,遗憾没有参观,好在我七年前参观过。在稻城区,不同品种的水稻通过巧妙的种植形成了壮观的稻田彩绘,从观景台俯瞰,金黄的稻浪中浮现出精美的图案,令人叹为观止。景区当时还计划进一步丰富农耕文化展示内容,准备将收藏的1000多个品种8000多件(套)传统农具和与之相关的生活器具集中展览。这些农具涵盖农耕崇拜、耕地整地、播种插秧、移栽、培管、打药治虫、收割脱粒、运输晾晒、剥壳碾米等农业生产全过程,其中不乏明清时期的古农具。不知导游说的维修是否是这项工程。虽然这次未能见到这批珍贵藏品,但这一规划显示出城头山对传承农耕文化的重视与雄心。</p> <p class="ql-block"> 雨仍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们沿途返回公园入口去中餐。走在这六千年前的文明高地上,我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城头山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将中国的建城史向前推进了800-1000年;不仅在于它改写了世界水稻栽培的起源;不仅在于它证明了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同为中华文明的摇篮。更在于它展现了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的艰辛历程,从最初简单的环壕聚落,到规划严整的城池;从采集野生稻谷,到人工栽培并建立灌溉系统;从零散的氏族墓葬,到规模化的公共墓地与祭坛——城头山遗址清晰地记录了新石器时代社会复杂化的全过程。中餐后回程的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依旧,这次城头山之旅是一场深入灵魂的历史探索。那些古老的遗迹、厚重的文化,如同深深的烙印,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城头山,这座守望“中华城祖,世界稻源”的文明璀璨之山,将继续屹立在澧阳平原上,向每一位来访者讲述那些关于勇气、智慧与传承的永恒故事。感谢单位提前组织的这次探寻之旅。</p> <p class="ql-block">好梦成真:撰稿于2025年10月18日,特别鸣谢单位老干科杨纯光科长提供部分图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