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掠秋尾

玉笛飞声

文：玉飞

图：制作

　　“秋未尽，冬先来”

霜降未过，庭前梧叶尚挂三分残绿，而西北风已挟雪意，悄然叩窗。人言“秋深如海”，殊不知冬之使节，早已暗渡陈仓。

夜读《楚辞》，灯影半明，忽闻窗隙呼啸，如远潮拍岸；披衣推牖，非雨非雪，乃北风持刀，割面而来。檐角铁马，丁丁作警，似报“冬已渡关”。不觉失笑：秋之尾声，竟被寒风偷去数拍，而我辈犹恋残柿一枝，遂忙添棉衣，权作投诚之表。

　　忆中秋后，篱边黄菊尚铺金，老妻折以供瓶，谓可“延寿半旬”；今则瓣瓣委地，与初雪相拥，化成一色。世间“延寿”之具，终不敌“催命”之寒，思之莞尔。

村口老槐，夏时绿阴能蔽十牛，秋来叶作千声悲；今晨过之，枝已裸如老僧肘，而雪痕在其上，横斜作楷，似欲题写“无常”二字。树底卖烤薯者，犹袒褐喊卖，热气自炉缝喷出，与寒相搏，白雾缭绕，如《山海经》中腾蛇乘云。买一枚，剥开焦皮，金黄嫩肉，犹带秋阳之暖；而齿颊才动，北风挟寒入口，又分明是冬信。一薯之微，兼具两季，亦足抚掌。

　　嗟夫！天公最擅“截句”，不待秋吟成卷，已抽走其韵脚；人间偏喜“续貂”，犹添炭补衣，欲留残热。然则来既不可拒，去亦不可援，惟当下片雪在掌，转瞬即化，尚堪把捉耳。

遂合窗，就灯，援笔书此纸。墨未干，恐雪又覆之，字字模糊，竟成半幅白笺。笑曰：既“秋未尽”，且“冬先来”，则两不相欠，正好并作一行，付与炉火，权当“换季”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