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伶》：位卑未敢忘忧国

菀莹

《赤伶》这首歌创作于2018年，起初它在小众之间流传，渐渐却揭开了一段动人心魄的故事。这首歌不仅承载着悲壮激昂的爱国情怀，更是一场关于身份的多重变奏——在粉墨登场的世界里，究竟何为真，何为假？在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谁是旁观者，谁又是真正的英雄？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随着日军一声声枪响，整个国家被卷入了苦难的漩涡，山河蒙尘，哀鸣四起。

然而，在尚且远离战火硝烟的江西安远县城，生活似乎依旧平静如常。日军官兵踏入戏院，军官要求为他们的士兵单独献上一场演出，指定裴晏之主演，若不从，就火烧整个县城，所有人都难逃一死。裴晏之没有拒绝，以笑回应，特意为他们选了曲目《桃花扇》。

裴晏之，是这戏院中赫赫有名的角儿。

帷幕拉开，水袖轻扬。

裴晏之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每一个眼神都仿佛注入了李香君的万般风情，每一个身段都演绎着《桃花扇》的无限哀愁。台下掌声雷动，裴晏之将那个敢爱敢恨、不惜血染桃花的李香君演绎得真实生动。

觥筹交错间，刺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台上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台下是豺狼虎豹恶鬼当道。

这看似与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将成为最壮烈的战场？

“戏一折，水袖起落。扇开合，锣鼓响默。”

裴晏之的日常生活，就在这虚实之间来回穿梭。白天，他或许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为技艺苦恼的普通伶人；但一旦上台，涂抹油彩，穿上戏服，他不再是裴晏之，而是戏文中的忠臣良将。

这种身份的转换，本是戏曲艺术的魅力所在，但在那个特殊的夜晚，它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深刻意义。

当日本人占领县城，要求戏班演出以助兴时，裴晏之的应允引起了同行的不解，也遭到了乡邻的唾弃。在众人眼中，他选择了屈辱的生存，甘愿成为敌人的娱乐工具。这是第一重身份的错位——在爱国者眼中，他成了“叛徒”，而实际上，他正酝酿着最决绝的反抗。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道破了裴晏之内心深处的挣扎。台上他是柔弱的李香君，台下他是卑微的戏子，在乱世中本应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然而，正是这种边缘的身份，让他看清了所谓“大人物”们的虚伪与懦弱。那些本该保家卫国的官员望风而逃，那些自诩高贵的绅士曲意逢迎。反倒是这个被轻视的“戏子”，怀揣着最炽热的家国情怀。

最精彩的转折发生在戏楼起火的那一刻。“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随着鼓声越来越急切，唱腔愈发悲愤，台下那些豺狼虎豹看得入迷，就在此刻，“李香君”大喝一声“点火”，烈焰瞬间吞噬戏楼，日军惊慌失措，想逃出去，发现门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原来，整座戏楼都在他们不知不觉间被泼洒了油。

裴晏之他们依然在唱，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戏文中的又一幕。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楼塌了，戏未终。

所有戏子都谨记祖训：嗓一开，必唱完。

此时，看客与演员的关系彻底颠覆——那些以为自己在“看戏”的侵略者，实则已成为裴晏之导演的这出大戏中的角色，而且是即将走向毁灭的角色。

而裴晏之自己，则从被观看的“客体”，转变为掌控全局的“主体”。他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最精彩的演出，用艺术的方式实现了最激烈的反抗。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这是对世俗眼光最有力的回击。在那个崇尚“实干救国”的年代，戏曲常被视为无关紧要的“风月之事”，伶人也常被贬为“戏子无情”的荒唐之人。

然而，风月之中可见风骨，荒唐之下暗藏铮铮铁骨。当裴晏之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时，他不仅是在为国捐躯，更是在为千千万万被轻视的“戏子”正名。他用生命证明，爱国不分贵贱，气节无论出身。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裴晏之的选择并非一时冲动，而是长期艺术熏陶与家国情怀共同作用的结果。在日复一日的戏曲排演中，他早已将那些忠义之士的精神内化为自己的品格。

我们不禁要问：在那个夜晚，谁才是真正的“看客”？是那些坐在台下却不懂戏的日军军官，还是那些未能理解裴晏之初衷的乡邻？而谁又是真正的“演员”？是穿着戏服唱着亡国之音的李香君，还是以整个戏楼为舞台、以生命为代价演出一场壮烈悲剧的裴晏之？

帷幕落下，余音绕梁。

当戏楼的火光映红夜空，当最后一曲《桃花扇》在烈焰中戛然而止，裴晏之完成了从戏子到志士的身份蜕变，也用最极致的方式诠释了“台上有戏，台下更有戏”的人生真谛。

乱世中如浮萍的戏子，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懂得，终以血来和。在这出没有彩排的生命戏剧中，他既是演员，也是导演，更是这壮丽舞台上永不落幕的中国魂！

（视频、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