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窗风里，悟见时光与心安

菩提心

文：菩提心

图：网络🙏

　　案头的玻璃杯里，泡着今年新收的桂花乌龙，水汽袅袅升起时，恰好有一缕秋风从半开的窗缝溜进来。风里裹着院外老银杏的清苦，混着楼下便利店刚出炉的糖炒栗子香，轻轻拂过手背——那触感凉而不寒，像极了时光漫过生命的模样，悄无声息，却又处处留痕。

忽然就想起《庄子·知北游》里的那句“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从前读这句话，总觉得带着几分仓促的怅然，可如今在秋日的窗前细品，倒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哪是白驹跑得快？分明是我们总忙着追逐前方的光影，忘了停下来看看晨光如何漫过窗台，忘了留意茶杯里的热气何时凝成水珠，忘了转头接住一片从枝头缓缓飘落的银杏叶。那些被我们视作“匆匆”的时光，其实都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是清晨母亲发来的“今天降温，记得加衣”的短信，是傍晚下班时巷口路灯为你亮着的那片暖黄，是周末整理旧物时，从书里掉出的、去年秋日和朋友在公园拍的合影——照片里的人笑着，背景里的枫叶红得正好，连风的形状都清晰可见。原来时光从不是“忽然而已”的过客，它是温柔的记录者，把我们的日子，一笔一画刻进岁月的年轮里。

　　你看窗外的秋，多懂这个道理。它从不像春那样急着绽放，也不像夏那样热烈喧哗，只是安安静静地来，带着霜的清冽，带着叶的从容。昨夜一场轻霜过后，院角的梧桐树叶子又黄了几分，今早路过时，见一个老人家正蹲在树下捡落叶，说要带回家夹在书里做书签。“每片叶子的纹路都不一样呢”，老奶奶笑着说。手里的叶子脉络分明，像极了老人手上布满的皱纹——那是岁月刻下的印记，却一点也不沧桑，反而透着历经时光沉淀的温和。秋从不用“失去”定义季节，叶落不是凋零，是树叶把一整个夏天的阳光与雨露，都还给滋养它的土壤，为来年枝头的新绿蓄力；霜起不是凛冽，是为麦田裹上一层薄被，让麦穗在低温里酝酿更饱满的颗粒。连天空的大雁都懂，它们排着整齐的“人”字，在秋日的晴空里缓缓南飞，从不是对故地的不舍，而是循着自然的指引，去寻找更适宜的生机。这便是道家说的“道法自然”吧，不刻意，不强求，在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每一步都踩着生命的韵律。

　　人这一生，总是容易困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我们想留住身边的人，怕他们像落叶一样离开，可去年还陪你一起摘柿子的外婆，今年秋天就只能在电话里跟你说“柿子又红了”；我们想把事情做得圆满，怕留下遗憾，可精心准备的项目，最后还是因为一点意外没能达到预期；我们怀念旧时光里的人，总想着“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可翻遍通讯录，却发现有些名字，早已没了拨通电话的勇气。其实啊，就像庄子说的“安之若命”，真正的从容从不是和无常对抗，而是学会在遗憾里看见岁月的馈赠。

前几日去城郊的果园，主人家说今年的苹果收成不错，就是一场台风刮落了不少。我跟着他走进果园，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枝头的苹果红得透亮，像挂在树上的小灯笼。主人家捡起一个掉落的苹果，擦了擦递给我：“尝尝，甜着呢。”咬下去的瞬间，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一点也不比枝头的差。原来我们总盯着那些“未得到”的遗憾：没留住的人，没做好的事，没说出口的话；却忘了低头看看手里的“已拥有”：母亲的牵挂，朋友的惦念，苹果咬在嘴里的甜。那些我们以为的“不圆满”，其实都是生活的另一种注解——就像果园里既有挂满枝头的硕果，也有落地滋养土地的果实，少了哪一样，都不算完整的秋天。

　　风又从窗缝吹进来，玻璃杯里的桂花乌龙已经凉了几分，我却不觉得可惜。就像时光会流逝，人会离别，事会有缺憾，但只要我们愿意停下脚步，接住一片秋日的落叶，尝一口刚摘的甜果，听一句来自远方的问候，就会明白：人生所求，从不是所有念想都有回响，而是在时光的流转里，守住心底的真诚，珍惜手里的温暖。

原来庄子说的“白驹过隙”，从不是提醒我们时光的短暂，而是告诉我们：时光虽快，却也留下了满手的温柔。就像这秋日的风，掠过窗台时，带走的是岁月的痕迹，留下的，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与心安。